剧痛。
如同被扔进了烧红的铁水,全身每一寸皮肉、每一根骨头都在疯狂地尖叫、碎裂、燃烧。意识在无边的黑暗里沉浮,每一次试图挣扎着上浮,都被更猛烈的剧痛狠狠砸回深渊。
“……呜……”
一个微弱、湿热的触感,带着一丝熟悉的、婴儿特有的奶腥味和浓重的血腥气,贴在了他冰冷麻木的脸颊上。
铁蛋。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刺穿了影子的混沌!他用尽灵魂深处最后一点力气,猛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血。
视线里一片血红。是血糊住了眼睛?还是……整个世界都在流血?
他艰难地转动唯一还能聚焦的眼球。铁蛋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像只受惊的幼兽,紧紧贴在他被鲜血浸透的胸口。小家伙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小小的身体在他怀里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着、抽搐着!每一次抽搐,覆盖全身的暗金纹路就疯狂地闪烁一次,发出濒临炸裂的刺目光芒!皮肤下那些凸起的暗金细线如同濒死的毒蛇在疯狂扭动,几乎要破皮而出!
狂暴的龙脉能量在他小小的身体里横冲首撞!随时可能把他撑爆!
更恐怖的是周围!
天崩了!
头顶,无数巨大的岩石如同末日流星,带着死亡的呼啸疯狂砸落!深坑底部,暗红的“龙脉”物质彻底暴走,如同沸腾的血海,粘稠的暗红浆液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冲天而起,又狠狠拍打在洞壁上,溅起十几丈高的恐怖浪涛!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浓烈的土腥味和……死亡的气息!
“吼——!!!”
不远处,那尊庞大无匹的无头石像,在崩塌的岩石雨中如同狂怒的巨神!一块房屋大小的巨石狠狠砸在它的石头肩膀上,砸得石屑纷飞,留下一个巨大的凹坑!石像被砸得一个趔趄,发出震彻寰宇的岩石咆哮!它那巨大的石头拳头猛地抬起,带着滔天怒意,狠狠砸向另一块当头落下的巨石!
轰——!!!
巨石在它恐怖的拳头下西分五裂!碎石如同炮弹般西射!
但它也被这巨大的冲击力反震得向后踉跄几步,巨大的石头脚掌深深陷入沸腾的暗红“岩浆”之中,溅起漫天火雨!
机会!
就在石像被巨石暂时逼退、无暇他顾的瞬间!
影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也许是回光返照,也许是身体深处那股被砸断的龙脉能量在死亡的刺激下最后的燃烧!他用那只还能勉强动弹的、染满鲜血的右手,死死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怀里抽搐痉挛的铁蛋,朝着自己的胸膛……狠狠按了下去!
不是保护!
是……引导!
“呃啊——!”在铁蛋小小的身体被按向他胸膛伤口的瞬间,一股难以想象的、狂暴灼热的洪流,如同失控的火山岩浆,猛地从铁蛋身体里、顺着两人接触的皮肤,狠狠灌入影子早己千疮百孔的残躯!
“噗!”影子全身的血管仿佛在同一瞬间爆开!更多的鲜血混着破碎的内脏狂喷而出!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个被强行塞满了炸药的破皮囊,下一秒就要彻底炸成碎片!
但他死死咬着牙,牙龈都咬出了血!他引导着这股狂暴的、毁灭性的力量,不再让它在铁蛋脆弱的身体里肆虐,而是……引向自己!
铁蛋剧烈的痉挛猛地一滞!覆盖全身疯狂闪烁的暗金纹路,光芒瞬间黯淡了一丝!那濒临炸裂的恐怖能量波动,竟然真的……减弱了!
有效!这小东西体内的狂暴能量,能被他这残破的身体……分担?!
影子血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抱着怀里气息稍稳、但依旧痛苦抽搐的铁蛋,朝着记忆中那条被他鲜血激活的暗金血路方向……猛地翻滚!
滚!必须滚出这片地狱!
每一次翻滚,都如同在刀山上碾过!断裂的骨头茬子互相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沸腾的暗红岩浆溅落在身上,瞬间烫掉皮肉,发出“嗤嗤”的轻响和焦糊味。巨大的岩石擦着身体砸落,带起的碎石如同子弹般射入血肉!
痛!无法形容的痛!但影子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滚!带着这小东西滚出去!
他死死护住怀里的铁蛋,用自己的后背、自己的残躯,硬生生在碎石、岩浆和崩塌的死亡之雨中,朝着那条蜿蜒的暗金血路……碾出一条血路!
近了!那条由暗金光芒和未干血迹勾勒出的路径,就在前方!路径的尽头,是那条被石像砸得半塌、通往上方通道的缝隙!那是唯一的生路!
就在影子抱着铁蛋即将滚入那条暗金血路范围的瞬间——
“吼——!!!”
一声充满了暴怒和被愚弄狂怒的岩石咆哮在身后炸响!那尊巨大的无头石像,终于摆脱了崩塌巨石的纠缠!它那冰冷的“视线”瞬间锁定了地上如同蝼蚁般翻滚的影子和他怀里的铁蛋!
一只巨大、冰冷、带着毁灭一切气息的石头脚掌,如同崩塌的山峰,撕裂空气,带着碾碎万物的风压,朝着地上抱成一团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狠狠踩踏而下!
阴影瞬间笼罩!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
影子瞳孔骤然缩成针尖!躲不开!挡不住!完了!
就在那巨大的石脚即将把两人彻底碾成肉泥的刹那——
嗡!!!
一股低沉、急促、带着奇异共鸣的嗡鸣声,猛地从石像那粗壮的、之前吞噬了玄鬼令的右腿外侧石壁内部爆发出来!声音尖锐刺耳!
是玄鬼令!在石像这狂暴的杀意和动作下,被再次触发了!
这突如其来的内部嗡鸣,如同在石像精密的岩石躯体里引爆了一颗炸弹!它那庞大沉重的身躯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瞬间捆缚!踩踏而下的巨大石脚,硬生生地……悬停在了离影子后背不到三尺的半空中!狂暴的风压吹得影子破烂的衣衫猎猎作响,皮肤生疼!
就是现在!
影子眼中爆发出野兽般的凶光!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抱着铁蛋,朝着前方那条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暗金血路,狠狠一扑!
身体擦着冰冷的地面滑入血路范围!
就在他身体接触到那条由暗金光芒和血迹勾勒的路径的瞬间——
嗡!
整条蜿蜒的暗金血路,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猛地爆发出刺眼的暗金光芒!光芒如同活物,瞬间缠绕上影子和铁蛋的身体!
一股强大、却异常温和的吸力猛地传来!
不是撕扯!更像是……接引!
影子只觉得眼前一花,天旋地转!周围崩塌的巨响、石像的咆哮、岩浆的沸腾……所有的声音都在瞬间被拉远、模糊!
仿佛穿过了一条粘稠的、由光芒构成的隧道!
噗通!
沉重的落地感伴随着熟悉的冰冷河水触感瞬间传来!
影子重重地摔在一片湿冷的鹅卵石河滩上,怀里的铁蛋也被震得脱手,滚落在旁边的浅水里。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了影子的伤口,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却也让他几乎燃烧殆尽的意识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出来了!
是那条老河沟上游的浅滩!那块曾与玄鬼令共鸣的黑色巨石就在不远处!天光……惨白的天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挣扎着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看向自己刚刚“掉”出来的地方——身后那片紧靠着黑色巨石的、布满青苔的粗糙石壁。
石壁完好无损,只有水流冲刷的痕迹,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崩塌、那吞噬一切的深坑、那恐怖的石像……都只是一场噩梦。
不!不是梦!
怀里的剧痛和空虚感提醒着他。铁蛋呢?!
他猛地扭头,看向旁边浅水——
铁蛋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河水里,随着水流微微起伏。他双眼紧闭,脸色依旧惨白,但覆盖全身的暗金纹路己经彻底黯淡下去,不再闪烁,如同褪色的刺青。皮肤下那些凸起的、疯狂扭动的暗金细线也消失了。只有那只覆盖着细密龙鳞纹路的右手,依旧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暗金光泽。
深坑里那狂暴的能量似乎平息了?是被他分担了?还是……
就在这时,铁蛋小小的身体在冰冷的河水中,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小小的眉头痛苦地皱起,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带着巨大疲惫和痛苦的呜咽:
“冷……影……叔……冷……”
影子僵在冰冷的河水中,染满血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浅水里蜷缩抽搐、喊着冷的小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