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捏着那块冰冷的沉水香,像捏着块烧红的烙铁。指尖残留的药粉被吸得干干净净,铁蛋肩膀上那片暗红的鳞纹安静得像块死肉。可刚才那一下…那吸力…那孔洞…那点暗金的微光…绝对不是幻觉!
老乞丐那张油滑的脸在脑子里晃——“钥匙”!“泄压阀”!
这黑疙瘩…不是药…是捅进那“孔洞”里的玩意儿!
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往上爬,冻得影子牙关发紧。他看着昏睡的铁蛋,小脸白得跟纸糊的似的,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肩膀那片暗红纹路底下,像埋了座活火山。压不住…老东西说压不住…这“钥匙”…是堵枪眼的泥巴?还是点炮捻的火星?
没得选。
影子牙一咬,腮帮子绷出两道硬棱。他伸出没受伤的左手,手指因为失血和用力微微发抖。他捏紧那块沉水香,黑褐色的硬疙瘩硌着指腹,粗糙冰冷。他挪到铁蛋身边,动作笨拙地再次掀开破褂子。
那片暗红的鳞纹在昏暗光线下,纹路清晰得诡异。中心那片光滑的皮肤,像块打磨过的玉。影子屏住呼吸,眼珠子死死盯住那片区域。他得找到那个孔…那个该死的“钥匙孔”!
手指悬在光滑的皮肤上方,却不敢落下。刚才那一下太快了,快得他根本没看清孔在哪。他试探着,用沉水香粗糙的边缘,极其轻微地,刮过那片光滑的皮肤。
没反应。
他又换了个角度,力道稍微重了点。
还是没动静。那片皮肤光滑平整,毫无异样。
影子额角的汗下来了,混着脸上的血污,又凉又腻。是位置不对?还是…那孔洞只在特定时候才出现?他低头看着铁蛋惨白的小脸,胸口那点微弱的心跳慢得让人心慌。等?等这小东西再爆一次?那动静…能把方圆十里的狼都招来!
不行!必须试!
影子心一横,捏着沉水香的手指猛地加力!他不再犹豫,将沉水香那相对尖锐的一端,对准了鳞纹中心那片光滑皮肤的正中央,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狠劲,狠狠往里一摁!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扎破熟透果皮的闷响!
沉水香尖锐的顶端,竟毫无阻碍地刺穿了那片看似光滑坚韧的皮肤!陷了进去!
就像…就像钥匙插进了生锈的锁眼!
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实质的阻力瞬间从沉水香上传来!那感觉怪异极了,不像是刺进血肉,更像是捅进了一块凝固的、粘稠的油脂里!沉水香只陷进去不到半寸,就被死死卡住!纹丝不动!
“呃啊——!!!”
一首昏睡的铁蛋,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像条被扔进滚油里的活鱼!喉咙里爆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嚎!那张惨白的小脸瞬间扭曲变形,眼睛猛地睁开!瞳孔却是一片涣散的、巨大的痛苦!小小的身体疯狂地挣扎、弹动!裹着的破褂子被挣开,露出下面滚烫的皮肤和那片暗红的鳞纹!
影子死死按住他!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左肩右臂的伤口被这剧烈的挣扎牵扯,剧痛如同电流瞬间炸遍全身!眼前阵阵发黑!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被这小东西挣断了!
铁蛋的惨嚎撕心裂肺,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每一次弹动都带着濒死的绝望。那片暗红的鳞纹在他疯狂的挣扎下,颜色瞬间变得赤红发亮!纹路疯狂地扭动、凸起!仿佛有无数条活蛇在皮肤下钻拱!而插在中心“锁眼”里的沉水香,成了唯一的发泄点!被那狂暴的力量冲击得嗡嗡震颤!
影子咬碎了后槽牙,嘴里全是血腥味。他腾出左手,五指如同铁钳,死死抓住那块还在震颤的沉水香!不能出!出…这小东西可能真就炸了!他必须…必须把这该死的“钥匙”…拧动!
他抓住沉水香露在外面的部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试着…往右拧!
纹丝不动!那股粘稠的阻力大得惊人!仿佛卡在万吨巨石之中!
“啊——!!!”铁蛋的惨嚎更加凄厉,小小的身体弓得几乎要折断!赤红的鳞纹光芒大盛,边缘甚至开始泛起那要命的幽蓝!
影子双目赤红!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所有的力量瞬间灌注到左臂!肌肉坟起!血管暴突!他抓着沉水香,不顾一切地,再次狠狠发力——逆时针!拧!
“咔…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仿佛锈蚀千年的锁芯被强行扭动的机括声,从沉水香插入的地方传了出来!
随着这声轻响——
铁蛋那撕心裂肺的惨嚎戛然而止!疯狂挣扎的身体猛地僵住!高高弓起的背脊瞬间软了下去!赤红的鳞纹光芒如同被掐断的电源,骤然黯淡!那疯狂扭动的纹路也瞬间平息!只剩下皮肤下微微的搏动。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暗金色流光,如同涓涓细流,顺着沉水香插入的孔洞边缘,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那光芒温暖、厚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气息,瞬间覆盖了那片暗红的鳞纹,并迅速向铁蛋小小的身体蔓延开去!
铁蛋僵硬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眼睛缓缓闭上,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痛苦的泪珠,小嘴微微张着,发出平稳悠长的呼吸声。肩膀那片鳞纹在暗金光晕的覆盖下,颜色变得深沉内敛,如同覆盖了一层流动的暗金釉质。
成了?!
影子浑身脱力,左臂还死死抓着那块沉水香,手心里全是冷汗。他看着铁蛋安稳的睡颜,胸口那点微弱的心跳似乎也强劲了一点点。那股沉重的疲惫感再次席卷而来,几乎将他吞没。
他靠着冰冷的土墙,大口喘着粗气,想把沉水香出。可手指刚一动——
沉水香插在孔洞里的部分,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仿佛那孔洞深处突然变成了一个贪婪的漩涡!死死地咬住了沉水香的末端!
拔不动!
影子心头一凛!他再次发力!可那吸力大得惊人!沉水香如同焊死在了铁蛋的皮肉里!纹丝不动!反而随着他的拉扯,铁蛋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感觉到了不适!
影子不敢再硬拔。他松开手,那块黑褐色的沉水香,就这么半嵌半露地插在铁蛋肩膀那片暗金色的鳞纹中心,像一根丑陋的桩子。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掌心。刚才抓着沉水香用力拧动的地方,皮肤上竟然被那粗糙的硬块硌出了几道深深的红痕,边缘隐隐有些发黑,带着点灼痛感。这玩意儿…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遥远地底的震颤,毫无征兆地从影子的胸口传来!震得他心脏猛地一跳!
不是错觉!
他猛地扯开自己湿透的、沾满血污的衣襟!
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那枚一首贴身戴着、从未离身的暗卫令牌——一块巴掌大小、通体黝黑、刻着狰狞鬼面的玄铁令牌——此刻正微微发烫!令牌中心那只鬼眼的凹槽里,一点极其微弱的暗金色光芒,如同呼应般,与铁蛋肩膀上那覆盖鳞纹的暗金光晕,同步地…闪烁了一下!
影子瞳孔骤缩!死死盯着令牌上那点闪烁的暗金微光!
令牌…令牌怎么会有反应?它和这小东西肩膀上的“东西”…有什么联系?!
他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如同鹰隼,瞬间刺破棚子里的黑暗,死死盯向破门外那片被月光笼罩的林间空地!
空地边缘,那棵虬枝盘结的老槐树巨大的阴影下。
一个瘦小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贴在树干上,像片融进树皮的苔藓。
是老乞丐。
他浑浊的眼睛在阴影里亮得吓人,如同两盏鬼火,正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破棚子这边!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极其诡异的弧度。
他枯瘦的手指,正对着影子所在的破棚子方向,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做了一个向下按压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