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完祠堂的残魂后,芷涧将那块刻着“聘”字的玉佩用清灵之力净化干净,递到若初手里时,玉佩还带着点温热,像是残留着谁的体温。
“这玉佩……有故事。”她指尖轻轻拂过玉佩边缘的缺口,清灵之力触到缺口时,竟泛起细碎的红光,“里面藏着很深的执念。”
五人坐在祠堂门槛上,看着夕阳将竹林染成金红色。
灰灰用爪子拨了拨玉佩,忽然道:“刚才净化影煞时,我听见些零碎的声音,像是个姑娘在哭。”
“哭什么?”白瑶好奇地凑过来,狐尾尖卷着块刚摘的野果。
“哭……等不到人。”灰灰的耳朵耷拉下来,难得没了往日的刻薄,“还有什么‘过了奈何桥’‘忘川水’之类的。”
沈烬从怀里摸出幻妖图,将玉佩放在卷面上。
龟甲卷面的银线符文立刻亮起,竟在空白处映出模糊的人影——一个穿粗布衣裳的姑娘,正坐在铜镜前,往发髻上插一支桃木簪。
“是那个嫁衣影煞!”白瑶指着镜中人影,“她没死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幻妖图上的画面渐渐流动起来。姑娘坐在窗前绣着鸳鸯帕,窗外有个穿青布衫的少年正在劈柴,时不时抬头往窗边望,两人目光撞上时,都红了脸。少年腰间挂着的,正是这块刻着“聘”字的玉佩。
“原来他们是一对恋人。”芷涧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温柔的画面。
画面突然跳转,变成了暴雨夜。少年浑身是血地冲进姑娘家,将玉佩塞给她:“阿萤,我要去从军了,这玉佩你收好,等我回来就娶你。”
姑娘攥着玉佩哭,少年却被后面追来的兵丁强行拉走,临走前喊的最后一句是“等我三年”。
“是征兵。”若初看着画面里少年挣扎的身影,想起卷宗里记载的南疆战乱,“二十年前,南疆曾被蛮族入侵,朝廷在这里征过兵。”
幻妖图上的红光开始闪烁,画面变得扭曲。
姑娘拿着玉佩等了一年又一年,窗前的桃树结了三次果,少年却始终没回来。村里开始流传闲话,说少年早就死在了战场上,连尸骨都找不到。姑娘不信,每天都往村口的老榕树下等,手里攥着那块玉佩。
首到第三年冬天,一个浑身是伤的老兵路过村子,带来了少年的死讯——他在守城时被蛮族一箭射穿了胸膛,临死前还攥着半块玉佩,说要留给未婚妻。
画面里的姑娘听完,没哭也没闹,只是转身回了家,把自己关在屋里。再出来时,她穿上了早就备好的嫁衣,梳了新娘的发髻,一步步走进了村东的祠堂。
“她……”白瑶的声音有些发颤,“她要干什么?”
接下来的画面让五人都屏住了呼吸。
姑娘跪在祠堂的神龛前,手里的玉佩被泪水泡得发亮。她从发髻上拔下桃木簪,狠狠刺进了自己的心口,血溅在玉佩上,染红了那个“聘”字。她最后的眼神望着门口,像是还在等那个永远回不来的人,嘴里反复念着:“我不嫁别人……我等你……”
“傻姑娘……”芷涧的眼眶红了,清灵之力在掌心泛起涟漪,“她这是殉情了。”
画面的最后,是姑娘的尸体躺在祠堂里,心口的血浸透了玉佩。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黑雾从窗外钻进来,裹住了那块染血的玉佩,也裹住了姑娘未散的魂魄。她的怨气与黑雾相融,渐渐变成了后来那只嫁衣影煞,而那些被影煞抓走的村民,多半是当年说过闲话、或是冷眼旁观她受苦的人。
幻妖图上的画面渐渐淡去,只留下那块玉佩静静躺在卷面上,缺口处的红光像滴未落的血。
“原来是这样。”沈烬的声音有些沉,“她不是被影煞附身,是自己的怨气引来了邪祟。”
“那少年……真的死了吗?”白瑶忍不住问,狐尾轻轻扫过玉佩,像是在安慰。
灰灰跳上芷涧的膝头,碧绿的眼珠盯着玉佩:“没死透。刚才画面里有个细节,老兵说少年‘攥着半块玉佩’,这是另外半块。”它用爪子点了点玉佩的缺口,“另一半……应该还在少年身上。”
若初拿起玉佩,指尖触到缺口时,忽然感觉到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下。他体内的戾气竟与玉佩的怨气产生了共鸣,暗金色的气流在掌心流转,明幽卷上突然又亮起一行字:“城西乱葬岗,有残魂泣血。”
“是那少年!”芷涧的指尖亮起来,“他的魂魄还在,就在城西!”
五人赶到城西乱葬岗时,暮色己浓。乱葬岗上的坟头都没有墓碑,只有些破烂的木牌插在土里。幻妖图上的红光指向最北边的一个土堆,那里新翻的泥土下,露出半块青布衫的衣角。
沈烬用长剑轻轻拨开泥土,一具残缺的尸骨露了出来。尸骨的胸口插着支生锈的箭,手里却紧紧攥着半块玉佩——正好能与姑娘的那块拼合成完整的“聘”字。
“他真的回来了……”芷涧的声音带着哽咽,“只是……变成了这样。”
尸骨周围的泥土里,渗着暗红色的痕迹,是未散的血迹,也是未散的执念。若初将姑娘的那块玉佩放在尸骨的手里,两块玉佩拼合的瞬间,突然发出柔和的白光,将尸骨和周围的怨气都裹了进去。
白光中,隐约出现一男一女的身影。姑娘穿着嫁衣,少年穿着青布衫,两人手牵着手,对着五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渐渐消散在暮色里。
乱葬岗上的风突然变得温暖,连带着望月村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幻妖图上的红光彻底消失,银线符文变得格外柔和。
“他们这是……解脱了?”白瑶望着白光消散的方向,眼眶红红的。
“嗯。”芷涧点头,清灵之力在掌心流转,“怨气散了,执念消了,他们终于能在一起了。”
若初看着那两块拼合的玉佩,忽然觉得体内的戾气变得格外温顺。他想起刚才画面里姑娘等在村口的模样,想起少年临死前攥着半块玉佩的模样,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软。
沈烬将拼合的玉佩埋回土里,用星力在上面种了株迎春花:“等明年花开,他们就能看见了。”
五人往村外走时,月光穿过竹林洒下来,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白瑶还在小声念叨着那个姑娘的傻,灰灰却难得没反驳,只是悄悄往芷涧身边靠了靠。
若初回头望了眼乱葬岗的方向,那里的迎春花己经冒出了小小的芽。他忽然明白,墨玄师尊让他们来历练,不止是为了除祟,更是为了看懂这些藏在邪祟背后的故事——有恨,有怨,更有化不开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