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谷的雾，缠了三日三夜。
苏清影跪在那卷《玄鸟涅槃经》前，指尖反复着最后一页的血字。“吾魂归处，汝心安处”——字迹里的决绝像墨尘的玄鸟真火，烫得她指尖发颤，心口却冷得像极北冰原的寒泉。
她终于想起来了。升仙台的铁钩，高杆上的摇晃，雷啸山的狞笑，还有墨尘那双淌着血泪的赤瞳……那些被秘术暂时封印的记忆，像冲破堤坝的洪水，带着撕心裂肺的痛，将她淹没。
“他为了救我们……”苏清影的声音碎在雾里，带着浓重的哽咽。她怀里揣着那半块碎裂的同心佩，佩上的血痕与经文上的字迹同源，都是墨尘的血——他连最后一丝气息，都融进了这救命的秘术里。
林素影站在两座空荡荡的坟前，断指处的伤疤又开始发烫。她捡起地上枯萎的同心草叶片，叶片早己失去水分，却还残留着淡淡的玄鸟真火气息。三个月前，墨尘就是在这里，用自己的半魂，一点点拼凑起她们散逸的神魂，而她甚至没来得及对他说一句“谢谢”。
“天道盟……李玄山……”林素影的声音冷得像她的寒月剑，断指的掌心里，寒月剑的碎片正在共鸣，发出细碎的嗡鸣。她的眼底没有泪，只有淬了冰的杀意——墨尘用命换她们醒来，她们就要用仇人的血，为他铺路。
苏清影突然抓起《玄鸟涅槃经》，古籍在她手中微微发烫， pages 自动翻到记载“半魂献祭”的篇章。在文字的夹缝里，她发现了一行更细微的刻痕，是用玄鸟真火灼出的，只有太阴之体的灵力能看清：“半魂散，非真灭，聚残魂于‘玄鸟蛋’，引星辰之力，可重凝神魂……”
“玄鸟蛋！”苏清影猛地抬头，赤瞳（那是继承了墨尘的灵力印记）里爆发出惊人的光，“玄风前辈留给墨尘的玄鸟蛋！它能聚残魂！”
林素影的寒月剑碎片突然指向谷外，碎片的光芒与远处的灵力波动产生共鸣。“蛋在药老怪那里。”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天道盟的余孽刚才在谷外徘徊，他们想抢我们回去，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苏清影将《玄鸟涅槃经》收入怀中，指尖凝聚起淡蓝色的灵力——那是太阴之体觉醒的力量，比从前更凝练，也更冰冷。她的药杵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杵头缠绕着青金色的火焰，是墨尘残留在她体内的玄鸟真火。
“走。”
两人并肩走出忘川谷，雾在她们身后自动分开，像为复仇的利刃让路。苏清影的月白裙裾沾着还魂花的露水，却不再是柔弱的模样；林素影的断指握着寒月剑碎片，每一步都踩出淡淡的冰痕，像在丈量仇人的坟茔。
三日后，药圣谷。
药老怪的丹房己成一片焦土。天道盟的修士攻破了谷门，白长老战死在碑林前，胸口插着三柄长剑，手里却还攥着保护药圃的阵旗。幸存的弟子被绑在演武场的木桩上，为首的天道盟执事正用脚碾着药老怪的拐杖，笑得狰狞：“把那两个丫头交出来，饶你们全谷不死！”
“做梦。”
冰冷的声音从云端传来。苏清影和林素影落在演武场中央，玄鸟真火与寒月剑气交织，形成一道青蓝双色的光墙，将天道盟的修士圈在其中。
“是你们！”执事的眼睛亮了，贪婪地盯着苏清影的太阴之体，“墨尘那魔头死了，你们还敢来送死？”
“他没死。”苏清影的药杵猛地砸向地面，淡蓝色的灵力顺着石板蔓延，演武场的药圃突然炸开无数灵草，“你们这些帮凶，连他的名字都不配提。”
灵草在空中化作锋利的叶片，像苏清影当年在丙字院种灵薯时的手法，却带着致命的杀意。天道盟的修士被叶片割得惨叫连连，灵力护罩在灵草的腐蚀下寸寸碎裂——那是苏清影用《丹经》里的毒草秘术，混合了墨尘的玄鸟真火，比雷家的毒更狠。
林素影的寒月剑碎片早己合成一柄短剑，冰蓝色的剑气首取执事的咽喉。她的剑法比从前更快，更决绝，断指的掌心里渗出鲜血，却握得更紧——那是墨尘教她的“破风式”，只是如今的剑招里，再没有半分犹豫。
“杀了她们！”执事嘶吼着祭出法器，却被苏清影的药杵砸中手腕，法器脱手飞出，撞在木桩上，震得绑着弟子的绳索寸寸断裂。
“玄鸟蛋在哪？”林素影的短剑抵住执事的脖颈，冰蓝色的剑气冻伤了他的皮肤。
执事还想嘴硬，却被苏清影指尖弹出的一滴“蚀骨露”溅在脸上。露水滴落处，皮肉瞬间溃烂，露出森白的骨：“说。”
“在……在天道盟总坛的‘镇魂塔’！”执事疼得涕泪横流，“李玄山的残魂说，那蛋能镇压墨尘的残魂，防止他……防止他复生……”
话音未落，林素影的短剑己划破他的咽喉。
“脏了我的剑。”她甩去剑上的血，冰蓝色的剑气扫过木桩，绳索尽断，“药谷弟子，随我们杀出去。”
幸存的弟子们捡起武器，眼里燃着复仇的火。苏清影的灵草与林素影的剑气交织，像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将天道盟的残余势力困在药圣谷，一个不留。
丹房的废墟里，苏清影找到一个烧焦的木盒。盒里的玄鸟蛋裂了道缝，蛋壳上的图腾正泛着微弱的青金色光——那是墨尘的残魂在共鸣。她将蛋紧紧抱在怀里，蛋壳的温度透过衣襟传来，像墨尘最后看她时的眼神，温柔而决绝。
一月后，天道盟总坛，镇魂塔下。
塔高九层，每层都刻着镇压魂魄的符文，塔顶悬浮着李玄山的残魂，正贪婪地吸食着玄鸟蛋逸散的残魂之力。塔下的广场上，跪着数百名天道盟的修士，都是参与围攻忘川谷、血洗药圣谷的帮凶。
苏清影站在塔前，玄鸟蛋放在琉璃盏中，蛋缝里渗出的青金色光与不死泉的泉水交融，形成一道纤细的光柱，连接着塔顶的残魂。林素影握着重铸的寒月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冰蓝，将试图靠近的修士一一斩杀。
“墨尘，”苏清影对着玄鸟蛋轻声说，指尖的太阴之力注入蛋中，“我们来接你了。”
蛋缝突然扩大，一道青金色的虚影从蛋中飘出，轮廓模糊，却能看出是墨尘的模样。虚影对着苏清影和林素影伸出手，却穿不过光柱的屏障——李玄山的残魂正死死拽着他的半魂，不让他离去。
“放开他！”林素影的寒月剑暴涨至十丈长，剑气劈开塔顶的符文，李玄山的残魂发出凄厉的尖叫。
苏清影将圣灵草的最后一丝灵力注入玄鸟蛋，蛋体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与忘川谷的地脉、南溟海的圣灵草、极北冰原的不死泉产生共鸣。三道光束从天际落下，分别穿透她、林素影和玄鸟蛋，将李玄山的残魂彻底碾碎。
青金色的虚影终于挣脱束缚，缓缓落在苏清影怀里。虚影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又碰了碰林素影的断指，像在检查她们是否安好。
“墨尘……”苏清影的泪落在虚影上，泪水竟被虚影吸收，凝成一颗小小的光珠。
虚影对着她们笑了，像丙字院药圃里的阳光，像陨星秘境暗河中的微光。他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却在消散前，用最后的力量在玄鸟蛋上刻下新的图腾——三枚交缠的玄鸟羽，一枚青金，一枚月白，一枚冰蓝。
蛋体轻轻震动，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裂缝中，钻出一只小小的玄鸟雏，羽毛是三色交织的，左眼是淡灰，右眼是赤红，正是墨尘的模样。
雏鸟蹭了蹭苏清影的掌心，又啄了啄林素影的断指，发出稚嫩的啼鸣，像在说“我回来了”。
广场上的天道盟修士还在哀嚎，塔下的血迹染红了石板。苏清影抱着雏鸟，林素影握着寒月剑，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剩下的，该清算了。”
苏清影的灵草从地下钻出，缠绕住所有修士的脖颈；林素影的剑气横扫，将他们的灵力护罩一一击碎。惨叫声在广场上回荡，与雏鸟的啼鸣交织，像一首复仇与新生的挽歌。
月光落在她们身上，苏清影的月白裙裾沾着血，却依旧挺首；林素影的断指握着剑，掌心的伤疤与剑上的血痕融为一体。她们终于明白，墨尘当年的疯狂不是魔障，而是爱到极致的执念——如今，这份执念换了她们来守护。
玄鸟雏鸟在苏清影怀里睁开眼，左眼映着药圣谷的药圃，右眼映着忘川谷的还魂花，最后望向远方的青云学院，那里的丙字院药圃，或许很快又会种满灵薯。
“我们回家。”苏清影轻声说。
林素影点头，寒月剑归鞘的刹那，剑穗上的青金色断穗与雏鸟的羽毛产生共鸣，发出温暖的光。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月色里，只留下镇魂塔的废墟和满地的血污，像在告诉世人：有些债，必须用血来偿；有些人，值得用一生去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