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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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寒门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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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疤吻
作者:
宋易安yuean
本章字数:
5990
更新时间:
2025-07-09

青禾中学礼堂的空气凝固成胶质。市级辩论赛决赛的聚光灯下,反方席卡在严焱面前投下一道短促的阴影,像悬在颈侧的刀。“请反方二辩陈词。”主持人的声音在麦克风里嗡嗡作响。正方二辩刚刚坐下,嘴角还噙着志在必得的笑——他抛出的“资源决定论”像块巨石压在反方席位上。

严焱捏着李安熬夜整理的稿纸,指尖发白。纸上是她清秀的字迹,密密麻麻标注着数据出处和逻辑链,但他眼前只有对方辩手轻蔑的眼神,那眼神和他父亲醉醺醺骂他“烂泥扶不上墙”时如出一辙。他喉结滚动,稿纸上“教育公平性”几个字突然扭曲起来。

“对方辩友刚才说,寒门学子缺乏‘认知基因’,”严焱开口,声音沙哑得刮过砂纸,台下评委几不可察地蹙眉。李安在桌下轻轻踢了他鞋尖,示意他看稿。他瞥了一眼,那些关于“社会资本代际传递”的术语冰冷地排列着,像一堵他永远翻不过的高墙。

“所以,”正方二辩微笑着追加,指尖敲击桌面,“寒门难出贵子,是先天不足,还是后天失调?答案不言而喻。” 台下响起几声附和的轻笑。那笑声像针,扎进严焱骨缝里某个最痛的旧伤。他仿佛又看见教导处里,班主任抖着那张栽赃他的假证据:“严焱,你这种家庭出来的,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稿纸在掌心被攥成扭曲的一团。李安焦急的眼神递过来,无声催促。他深吸一口气,视线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那些审视的、漠然的、等着看笑话的脸,与他十几年人生里遭遇的目光重叠。

“砰!” 他猛地将纸团砸在桌上。全场死寂,连计时器的滴答声都消失了。李安倒抽一口冷气,评委席上有人首起身。

“基因?” 严焱的声音像淬了火的铁,嘶哑却带着烧穿一切的滚烫。他一把扯松了紧扣的领口,锁骨下方一道暗红旧疤在灯光下触目惊心。“看看这个!这是我爸喝醉了拿烟头烫的!这就是你们说的‘先天不足’的基因?!” 他指着疤痕,手指因用力而颤抖,声音却越来越高亢,撞在礼堂穹顶下嗡嗡回响。

“我见过凌晨西点批发市场卸货的寒门父母,见过台风天用塑料布盖屋顶的邻居!他们流的汗,吃的苦,在你们嘴里就变成一句轻飘飘的‘资源不足’?” 他撑住桌沿,身体前倾,像一头被逼到悬崖的困兽,对着整个荒谬的世界咆哮,“贫困就该被踩进泥里吗?!没生在金窝里,就连当个人的资格都没有吗?!” 最后一个字撕裂了喉咙,尾音带着血气,在鸦雀无声的礼堂里久久震荡。他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沿着额角那道打架留下的新痂滚落。

冷场。死一样的冷场。正方辩手脸上的笑容僵住,评委面面相觑,空气沉重得无法呼吸。李安的心沉到谷底——搞砸了。严焱的爆发撕碎了所有规则和体面,把一场理性辩论变成了血淋淋的控诉。

“时间到!”主持人如梦初醒,声音干涩地宣布。正方三辩立刻站起,脸上重新挂上从容:“对方辩友的情绪化发言令人遗憾,但恰恰印证了我方观点——成长环境的局限,会导致认知与情绪管理的双重缺陷……”

“等一下。”

清冷的声音切断了对方的攻势。李安站了起来。聚光灯笼罩着她,白衬衫领口挺括,只有严焱看见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正深深掐进掌心。

“对方辩友提到‘缺陷’,”她开口,声音像冰层下平稳流动的河水,瞬间冻结了场上的躁动,“那么,请允许我补充一组数据。”她拿起被严焱揉皱后又小心展平、此刻边缘仍带着他汗湿指印的稿纸,目光锐利地首视正方。“根据省教育厅去年发布的《基础教育资源分布白皮书》,青禾市下属三个贫困县,近五年考入全国TOP10高校的学生比例,年均增长17.3%,增速远超城区。这是否能被称为‘缺陷’?”

正方三辩皱眉:“个例不能代表整体……”

“这不是个例。”李安打断他,语速加快,每一个字都像精准落下的棋子,“这是十七万三千份有效问卷和追踪数据得出的结论!‘寒门难出贵子’的论断,掩盖的是结构性不公,而非个体能力的缺失!”她调出平板上的柱状图,投影幕布亮起,冰冷的蓝光映着她紧绷的下颌线。“当寒门学子需要跨越的,是城乡教育投入差距、是课外辅导资源鸿沟、甚至是——”她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严焱额角的伤,“某些根深蒂固的偏见时,一句轻飘飘的‘基因’或‘缺陷’,是否太过傲慢?!”

数据如子弹倾泻,逻辑链条严丝合缝。正方辩手在她的攻势下节节败退,试图反驳却漏洞百出。严焱怔怔地看着她。灯光下,她侧脸的线条紧绷而锐利,像一柄出鞘的剑,为他刚刚那场孤勇而狼狈的冲锋,筑起了最坚固的后盾。他砸出的那个血洞,被她用理性与数据填平,筑成了反击的高地。

“……因此,”李安做结语陈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那是全力输出后的疲惫,也是压抑的激动,“阻碍寒门的,从不是‘难’的宿命,而是‘不公’的现实!打破它,需要的是制度改良、资源倾斜,以及——”她侧过头,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严焱身上,带着某种沉甸甸的肯定,“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永不低头的嘶吼!”

掌声迟滞了一瞬,随即如潮水般汹涌爆发。评委席上,那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摘下眼镜,用力鼓掌,目光在严焱和李安之间来回扫视,带着激赏。主持人宣布反方获胜的声音被淹没在声浪里。

严焱还僵在原地,掌心一片湿黏的冷汗。一只微凉的手伸到他面前。李安看着他,额发被汗水粘在鬓角,眼神却亮得惊人,像风暴过后澄澈的星空。

“赢了。”她轻声说,嘴角弯起一个极淡却真实的弧度。

他迟疑地伸出手。两只手交握的瞬间,他掌心的汗浸湿了她手背上尚未脱痂的咬痕——那是她压力崩溃时自己留下的印记。微妙的刺痛感从接触点传来,电流般窜过脊椎。她没躲,反而收紧了手指。他粗糙的、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她微凉的皮肤。礼堂鼎沸的人声仿佛瞬间退潮,只剩下彼此掌心下擂鼓般的心跳,和那处被汗水浸润的伤口下,隐秘而灼烫的共振。

评委走过来祝贺,老教授用力握住严焱的手:“年轻人,你嘶吼出的东西,比一万份数据报告更有力量!”他转向李安,“而你,用理性为这力量铸造了最锋利的刃。了不起的组合!”闪光灯亮起,记录下两人并肩而立的瞬间,汗湿的掌心还紧紧交叠。

喧嚣中,严焱目光扫过礼堂侧门。一道阴鸷的身影正消失在门后——是赵峰。他脸上扭曲的嫉恨,像毒蛇的信子,一闪而没。严焱心头刚被胜利暖热的一角,瞬间又覆上冰霜。

人群散去,空荡的礼堂只余满地狼藉的纸片和熄灭的灯光。严焱和李安最后走出来,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透汗湿的衬衫。

“严焱。”李安在台阶下停住脚步,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你刚才…说得很好。”她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抬起手,指尖极轻地拂过他额角那道被汗水浸得发亮的痂。

他身体一僵,那细微的触碰却像火星溅进干草。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别开脸,哑声道:“你…那堆数字,背了多久?”

“通宵。”她坦然承认,随即嘴角又弯了弯,“值了。”

昏黄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手机在口袋里突兀地震动起来,尖锐得刺耳。严焱掏出来,屏幕幽光映亮他骤然绷紧的下颌线。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三个字,却带着透骨的恶意:

“修车铺见。”

他猛地攥紧手机,指节爆出青白。刚刚在辩论台上燃烧的余烬,仿佛瞬间被这行字浇灭,只留下刺骨的寒冷和深不见底的黑暗。李安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疑惑地看过来。严焱却己迅速按灭屏幕,将手机塞回口袋,阴影重新覆上他眼底。

“怎么了?”她问。

“……没事。”他声音低沉,率先迈步走进沉沉的暮色里,将那条冰冷的短信和赵峰怨毒的眼神,一同碾碎在脚下。夜风卷起落叶,打着旋儿扑向远处巷子深处那间早己废弃、堆满杂物的老修车铺,像不祥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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