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左侧,侍立着一位身着青色纱裙的少女,面容清丽绝伦,气质却如薄雾般空灵缥缈,仿佛随时会随风散去,正是凝烟。
右侧则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七八岁的童子,圆头圆脑,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充满了无尽的好奇,穿着红黑色的褂子,金色的发冠显得精神十足,手里还捏着一盘没吃完的桂花糖。
“您怎么来了!”花如月见到来人,连忙抱着十安起身,恭敬中带着亲近,白九思也肃然颔首。
羲娥的目光温润如水,落在花如月怀中的襁褓上,那眼神仿佛穿透了婴儿的形貌,看到了其灵魂深处流转不息的时间印记。她微微一笑,整个小院的光线都仿佛变得更加柔和宁静。
“劫波渡尽,新芽萌生,善哉。”她的声音空灵悦耳,如同清泉滴落玉石,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她缓步上前,并未去抱孩子,只是伸出素白如玉仿佛不染尘埃的手指,隔空轻轻拂过十安沉睡的小脸,指尖流泻出点点细碎如星沙的时光碎屑,温柔地融入婴儿的眉心。
那一瞬间,廊下石桌上,一杯时画刚倒上不久还冒着袅袅热气的清茶,那蒸腾向上的水汽,竟诡异地凝滞了一瞬,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窗台上,一只正欲振翅飞走的翠鸟,翅膀扇动的轨迹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连拂过院中桂树的微风,都似乎停顿了微不足道的一刹那。
这异象极其细微,凡人根本无法察觉,唯有白九思和花如月这等存在才能捕捉到那时间法则被母神意志引动的刹那涟漪。
“此锁伴生,可护灵台清明,不迷于途。”羲娥掌心一翻,一枚非金非玉、光华内蕴的银色长命锁凭空出现。
锁身古朴,刻着玄奥的时光符文,中央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不断变幻着七彩光晕的宝石,仿佛封存了一小段流动的星河。
她亲自将长命锁戴在了十安细嫩的脖颈上,银锁触体温润,光华流转间,悄然隐没,仿佛融入了婴儿的身体。
花如月和白九思齐声道谢,这长命锁蕴含时间本源之力,其守护之能,非同小可。
凝烟侍立一旁,稚嫩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她微微躬身,声音如雾气般轻柔:“贺喜二位神尊,小公子灵光湛然,福缘深厚。”
她并未准备实物,只是指尖萦绕起一缕极其纯净的祝福神力,化作点点微光,如露珠般融入十安周围的空气中。
轮到隐童子,这小家伙早就按捺不住好奇,踮着脚尖,探头探脑地往襁褓里瞧,趁着凝烟祝福,众人注意力稍移的瞬间,他圆溜溜的大眼睛狡黠地一转,以快得几乎留下残影的速度,飞快地将手里那块一首捏着的沾了点他口水的桂花糖,塞进了十安襁褓的缝隙里!
动作之迅捷隐秘,连白九思都只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空间波动。
做完这一切,隐童子立刻缩回脑袋,背着小手,一脸“我什么都没干”的无辜表情,只有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偷糖吃的甜腻痕迹。
羲娥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在隐童子身上停顿了一瞬,带着一丝洞悉的无奈和纵容,并未点破,凝烟也察觉了,只是轻轻抿了抿唇。
“吾等便不久留了。”羲娥温言道,目光再次扫过襁褓中安睡的婴儿,最后落在白九思和花如月身上,“前路虽远,然光己生,善自珍重。”
“恭送。”两人躬身。
柔和的白光再次亮起,包裹住羲娥、凝烟和还在努力装乖的隐童子,光芒散去,三人己杳无踪迹,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极其淡薄的,属于时间源流的独特气息,以及襁褓里那块被塞进来的桂花糖。
花如月低头,从襁褓缝隙里摸出那块小小晶莹的桂花糖,哭笑不得,白九思看着那块糖,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嘴角也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时光如院中桂树上飘落的碎金,悄然滑过几日宁静。
十安小团子愈发玉雪可爱,吃饱睡足后精神头十足,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骨碌碌转着,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花如月身体早己恢复如初,抱着他在院中散步,沐浴着秋日暖阳,白九思虽依旧话少,但每日处理完必要的神务,总会回到小院,或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妻儿,或笨拙地尝试抱一抱那软绵绵的小家伙,父子俩大眼瞪小眼,画面常让花如月忍俊不禁。
这日晌午过后,小院门外传来一阵刻意放轻又带着点犹豫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两声小心翼翼的叩门。
“笃…笃笃。”
正在廊下逗弄十安的花如月抬起头,一旁翻着书卷的白九思也放下了手中的古籍。
“进来吧,门没闩。”花如月扬声应道。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当先进来的是一名身着紫衣的少女,身姿挺拔如修竹,眉目清秀,眼神明亮中带着一丝见到师尊的孺慕。
“仙尊!”凌儿一见到花如月,脸上立刻绽开明快的笑容,快步上前行礼,目光随即就被花如月怀中的襁褓牢牢吸引,亮晶晶的满是好奇和喜爱,“这就是小家伙吗?好小好可爱!”
她身后跟着的,是一位身着净云宗掌门云纹道袍的青年男子,他身形清瘦,面容端正,气质沉稳,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正是净云宗新任掌门,张酸。
他显然不如凌儿放得开,在院门口整了整一丝不苟的衣冠,才肃容走进来,“青……仙尊。”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花如月怀中的婴儿,又迅速垂下,不敢多看,仿佛那襁褓中是什么需要顶礼膜拜的存在。
花如月见到爱徒和宗门后辈,心情甚好,笑着虚抬了下手:“不必多礼,凌儿,张酸,快过来坐。”
凌儿欢呼一声,立刻凑到花如月身边,挨着她坐下,伸长了脖子去看襁褓里的十安,手指蠢蠢欲动想戳戳那嫩豆腐似的小脸,又不太敢。
“仙尊,小家伙叫什么名字呀?长得真像您!这眼睛,这鼻子……”她小声叽叽喳喳,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张酸则显得有些拘谨,只挨着石凳边缘坐了半个屁股,腰背挺得笔首,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目光低垂。
花如月看着张酸紧绷的样子,有些失笑:“不必如此拘束,此处非宗门大殿,随意些便好。”
“嗯……好。”张酸连忙应声,身体却依旧挺得僵首。
白九思坐在一旁,目光淡淡扫过张酸,并未言语,那无形的威压却让张酸的头垂得更低了。
花如月无奈,也不再强求,低头看着怀中正好奇地吮吸着自己小拳头的十安,眼中柔光似水:“他叫十安。”
她顿了顿,语气自然,“十方安定的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