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绿衣能作为喻采薇贴身丫鬟陪嫁过来，也不是喻府的什么寻常下人。
她娘本是喻采薇的乳母，可惜那名乳母在喻采薇六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早早去了。采薇感念乳母的哺育照顾，特意点名把绿衣从庄子上要了过来。
她是跟随喻采薇多年的心腹，以前不少针对凌夏杪设下的陷阱诡计，绿衣不仅知情，还是最大帮凶。
自凌微与喻夏变得亲密无间，她或许是怕喻夏秋后算账，一首了尾巴，默默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喻夏有时很想恶趣味一番，告诉她：其实我都一清二楚。
在外用过午膳后，凌微提出想去京城各处医馆逛逛。喻夏却半路收到纯钧消息——大嫂请她回将军府一趟，两人只好分头行动。
难得回家，喻夏花钱大方起来，不仅给两位嫂子和侄子，连二嫂未出世的孩子都买了礼物。
一进府，凌连灿就扑上来抱住她的腿，奶声奶气道：“姑姑，好想你呀！”
小萝卜头仰着小脸，看上去乖巧又黏人。
喻夏心都快化了，蹲下身去揉他肉嘟嘟的小脸：“我也好想灿灿，快让姑姑看看，呀！灿灿长高了，都比小树苗高了！”
凌连灿笑得见牙不见眼，显然很受用她的夸奖。
他矜持了一下才收下凌夏杪给他买的小木剑，端起一副小大人模样。
“母亲说我再长高些，就能学骑马打仗了，以后就能像父亲一样威风！”
喻夏十分捧场：“那肯定比你爹还要威风呢！”
身后跟着的婢女轻声咳了咳，小声提醒道：“少爷，别忘了夫人吩咐。”
小萝卜头这才想起正事：“姑姑，母亲在正厅等你呢，我带你过去吧。”
喻夏被小萝卜头拽着一路往前走，联系了一下前因后果，背后莫名升起一股凉意。
果然，刚被领进正厅，金瑞云便打发下人把凌连灿抱了下去。
将军府在凌夏杪十三岁前一首是老夫人掌家，这位老夫人清楚凌夏杪母亲性格过于温软，不适合管家，好在后来凌家大哥被金瑞云看上，解决了她的心头大患。
大哥成家后，凌夏杪都是在金瑞云的手底下“讨生活”的。
长嫂如母这西个字对原主来说，绝非虚言。
被晾了好一会，喻夏张了张嘴，试图打破沉默。
“大嫂，我……”
金瑞云抬眼，像是才看到她一般，笑着招呼道：“杪杪回来了，坐吧。”
还没等喻夏屁股落到椅子上，金瑞云凉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听金管事说，你送了一批药材和粮食去益州。”
喻夏像凳子上长刺一般站起来，苦着脸告饶道：“嫂子，你还是给我个痛快吧。”
金瑞云从鼻腔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没先教训她，面色反倒和缓了几分。
“坐下吧，我们慢慢说。”
喻夏认真看了看脸色，确定这不是一句阴阳怪气，才坐实了椅子。
“你给三间铺子掌事的那几本规矩册子我看了，都是你自己想的？”
喻夏不知道前方是不是坑，不答反问道：“大嫂觉得如何？”
“不错，杪杪若是早日投入经商一途，恐怕嫂子不是你的对手。”金瑞云弯了弯唇，不吝夸奖道，“以后那几间铺子的经营就全交给你自行决定，大嫂不再过问了。”
她掌管偌大将军府，本就分身乏术，如今凌夏杪能成长起来，她也很愿意适时放手。
喻夏知道金瑞云辛苦，连忙笑着应下：“多谢大嫂肯定。”
“但……”金瑞云话锋一转，“插手益州的事，我却得好好说道说道你。”
喻夏便笑容一敛，低头乖乖听训：“大嫂请说，我听着呢。”
“此事不经官府不过太子，错是其一；人手安排加上七皇子的私兵，错是其二；做事之前不与家里人商量，事后还隐瞒不报，错是其三。其中第三错最重，你可明白？”
喻夏听明白了，但不是很认可。
“太子他是知道的。”
金瑞云将茶盏重重一放，一阵见血：“那他支持吗？”
喻夏就不吭声了。
“事后告诉他的吧？说不定还吵了一架，是不是？”金瑞云对她了如指掌，如何不知道那点小九九。
喻夏被噎了一下，小声道：“……我知道错了。”
金瑞云听那语气，就明白她根本不知错。
沉吟半晌，金瑞云叹息道：“说到底，你和太子跟七皇子都是小辈之间的小打小闹，旁人顶多看个笑话。可杪杪，京都里陛下耳目遍布，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他知道了会怎么想？”
喻夏抬眼，看到金润云满是担忧的神情。
功高盖主，兔死狗烹，这样的例子喻夏在史书上见过无数次，自然一点就通。
只是当时……她并没有把自己全然当做凌夏杪，一心只想找到凌微，根本顾不上会不会给将军府招惹祸患。
她理亏的低下头，哑声道：“对不起啊，大嫂。”
可再来一千遍，她也只顾得上凌微。
“都是一家人，谁与你计较这个。”
金瑞云没继续指摘她的错处，将局面掰开揉碎与她讲清楚。
“如今朝中武将凋零，只咱们家一枝独秀，本就惹人注目。你现在做的这事，无异于主动给人送上把柄。如今将军府风头正盛，陛下即便听信谗言，也只会暗暗不满。可若我们家以后稍遭困厄，那些人就会像鬣狗般扑上来，到时你能依靠的只有太子，你可明白？”
更深一层的担忧，金瑞云并没有说出来。
即便太子能顺利登基，对将军府的态度大概也不会比当今陛下好到哪去。若其他皇子得了位，恐怕更是要糟。
喻夏老实交代道：“我和太子虽有矛盾，却都吵清楚了，他说除非我死，否则不可能跟我和离。”
金瑞云：“……”
见大嫂面色怪异，喻夏又解释：“当然了，是我先顶撞他，他讲话才这么刻薄。不过他那意思就是，我这太子妃还得一首做下去，不肯放我走。”
闻言，金瑞云心中稍安，但仍不放心地嘱咐道：“当年你执意要嫁太子，家里原本是不同意的。可既然你做了选择，便要承担后果，如今虽然生分了，到底是捆在一条船上的人，行事一定要稍稍顾忌对方感受，不能越过底线，明白吗？”
“知道了。”
喻夏疑惑地囫囵应下，她想到了那晚梦到的凌夏杪回忆。
执意要嫁？
凌夏杪对沈辰，至多比沈征多些好感与好奇，如何就到了非卿不嫁的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