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落叶，掠过读书角的铁皮雨棚，发出“沙沙”的轻响。苏清沅刚把新到的《工业会计新论》摆上书架，就看见王建设蹲在地上，往书架腿上钉橡胶垫。“孩子们跑着借书，总把架子撞得晃悠，”他敲着钉子说，“这垫子是从厂里淘汰的机器上拆的，减震。”
书架第三层摆着个崭新的木箱，里面是苏清沅用奖金买的新书，从《儿童数学启蒙》到《机械原理入门》，整整三十本。系统光屏扫描后生成清单：【书籍分类完成，儿童读物占比60%，技术类占比40%，符合福安里弄需求分布】。她忽然发现箱底压着张纸条，是王奶奶写的：“建设说你买的书太深，让我请小学的周老师来给孩子们讲故事。”
正说着，周老师就带着几个学生来了。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本《动物世界》跑过来，指着长颈鹿的插图说：“苏姐姐，建设哥说这跟厂里的起重机一样，你给讲讲起重机的账咋算呗？”苏清沅被逗笑了，从系统空间拿出本笔记本，上面画着简化的成本图：“起重机的油钱、零件钱，加起来是每天5块，能吊100包棉纱，每包棉纱就摊5分钱成本。”
孩子们听得似懂非懂，王建设却蹲在旁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苏清沅凑过去看，发现是台简易起重机的草图，旁边标着“油钱3块”“零件2块”，正是她刚才说的数字。“我照着这个给孩子们讲，”他有点不好意思，“怕他们听不懂你的专业词。”
系统光屏轻轻闪烁：【知识传递效率提升方案生成，建议结合实物案例简化讲解，预计理解度提高50%】。苏清沅想起上海的林晓燕寄来的信，说她们学院的图书馆也对社区开放了，还附了张“读者借阅数据分析表”。她把信放进系统空间的“交流区”，和王建设画的起重机草图放在一起，忽然觉得，知识从来不分高低，能让人明白的，就是有用的。
下午去厂里时，收发室的老张递给她个厚厚的信封，是上海财经学院寄来的。里面是进修班的同学合编的《工业成本案例集》，扉页上有林晓燕的批注：“这篇福安厂的染料回收案例，被教授当成范本了！”系统立刻启动“深度分析”功能，在案例旁补充最新数据：【1982年染料回收实际节省成本1800元，较理论预测高出12%，新增“季节因素”影响项】。
苏清沅把案例集放进办公室的铁皮柜，和刘会计留下的旧账册摆在一起。柜子最上层，放着个红布包，里面是她攒的二十本笔记本，每本都记满了数字和想法——有上海进修时的课堂笔记，有厂里的成本核算，还有读书角的借书登记，甚至王奶奶蒸糖糕的用料配方。系统自动给这些笔记本做了索引，像座看不见的图书馆。
傍晚回弄堂时，看见读书角围了圈人。张师傅正给孩子们讲《水浒传》，王建设蹲在旁边，用粉笔在地上画梁山好汉的兵器，画到鲁智深的禅杖，突然说：“这玩意儿跟厂里的撬棍原理一样，都是省力杠杆。”孩子们“哇”地叫起来，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块糖糕说：“建设哥，那撬棍的成本咋算？苏姐姐教的！”
苏清沅站在人群外笑，铜顶针的暖意从指尖漫到心里。系统光屏此时显示：【“知识沉淀”任务进度90%，解锁“经验传承”功能（可整理个人方法论形成手册）】。她忽然想，等明年春天，要把这些年的笔记整理成两本书，一本给厂里的新人当会计手册，一本给读书角的孩子们当“生活算术”课本——前者写满公式，后者画满糖糕和齿轮，都一样重要。
王奶奶拎着竹篮走过来，里面是刚炒的花生。“建设说你那本《工业会计新论》太难，让我给你煮了碗甜汤，补补脑子。”老人往她手里塞了个热水袋，“晓燕姑娘又寄信来了？我看见建设帮你取了，压在缝纫机上呢。”
苏清沅回到家，果然在缝纫机上看见林晓燕的信。信里说南京的纺织厂也开始用“ABC分类法”了，还问她福安厂的新机器磨合得怎么样。她提笔回信时，系统自动调出车间的最新数据，在信纸边缘生成小字：【全自动缝纫机效率提升至60%，计划明年带赵兰去上海参加技术培训】。
窗外的月光照着读书角的铁皮雨棚，雨水留下的锈迹在棚面上画出蜿蜒的纹路，像本摊开的旧账本。苏清沅望着远处车间的灯火，忽然在信末写道：“最好的账本，记的不是过去的数，是将来的路。”她把信纸折好，放进信封的动作很轻，像怕惊动了那些藏在数字里的、正在悄悄生长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