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设在农机站的试用期过得并不平顺。
张师傅是个出了名的严性子,第一天就让他拆一台报废的柴油机。王建设蹲在满是油污的水泥地上,手里的扳手换了三个型号,额头上的汗珠子还是砸在机器外壳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拆机器不是蛮干,”张师傅背着手站在旁边,手里转着个螺丝刀,“看清楚齿轮咬合的方向,再用巧劲。”他弯腰捏住扳手,手腕轻轻一旋,卡住的螺栓“咔嗒”一声就松了。
王建设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在乡下修拖拉机时,他凭着一股蛮力能解决八成问题,可到了农机站,面对这些精密的零件,那套野路子根本行不通。
中午休息时,他蹲在墙角啃干硬的窝头,听见两个学徒在背后议论:“听说他是走后门进来的?连游标卡尺都不会用。”“可不是嘛,那天苏同志送他来的时候,张师傅脸都没笑过。”
窝头渣卡在喉咙里,噎得他首翻白眼。他猛地站起身,把剩下的半个窝头狠狠砸在地上,转身就往福安里弄跑。
苏清沅是被砸门声惊到的。她刚把晒好的萝卜干收进篮子,就见王建设浑身油污地冲进来,一把将桌上的课本扫到地上:“这破字有什么用?机器认不认字还不是照样转!”
王奶奶吓得手里的针线都掉了:“建设你疯了!”
“我不干了!”王建设的眼睛红得像兔子,“他们都笑话我没文化,说我是靠女人进来的!”
苏清沅弯腰捡起散落的课本,拍了拍上面的灰:“张师傅让你拆的柴油机,型号是195型吧?”她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图纸,“你看这里,凸轮轴和曲轴的夹角是西十五度,拆的时候要先固定住飞轮。”
王建设愣住了。他从没告诉过苏清沅机器的型号。
“我爸以前是修机床的,”苏清沅的声音很轻,“他说再复杂的机器,原理都是相通的。”她从抽屉里拿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几样小巧的工具,“这是他留下的套筒扳手,你拿去试试,比农机站的顺手。”
铁皮盒上还刻着个“苏”字,边角被磨得发亮。王建设捏着冰凉的扳手,忽然想起昨天傍晚,看见苏清沅蹲在路灯下看农机手册,手指在字里行间划来划去。
“清沅……”他的声音堵在喉咙里,半天说不出话。
“张师傅年轻时也不认字,”苏清沅把课本递给他,“是后来跟扫盲班的老师学的,现在能看懂进口机器的说明书。”她顿了顿,补充道,“农机站的仓库里有台坏了的播种机,据说修好了能省半个村的人力。”
那天下午,王建设没回农机站,也没待在家里。苏清沅去工厂时,看见他蹲在废品站门口,正拿着个旧齿轮比划。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手里还攥着那本被揉皱的课本。
傍晚王建设回来时,手里拎着个纸包。打开一看,是六个白面馒头,还冒着热气。“张师傅说……说我早上拆机器的思路是对的,就是缺了点耐心。”他把馒头往苏清沅面前推,“给你和奶吃。”
苏清沅咬了口馒头,甜味在舌尖散开。她看见王建设的袖口沾着新的油污,却洗得干干净净的,像换了个人似的。
【叮!触发“授人以渔”任务,奖励:积分35点,机械原理图谱一套。】
窗外的月光落在图谱上,那些复杂的线条忽然变得不再难懂。苏清沅忽然明白,有时候帮人,不光要给面包,还得教会他怎么揉面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