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解的暗物质大陆如垂死巨鲸的骨架,在无光之海的湮灭潮汐中沉浮、瓦解。巨大的板块相互倾轧,发出沉闷如远古丧钟的轰鸣,坠入下方深不见底的裂谷,溅起滔天的、粘稠的暗紫色“浪花”。归墟的核心,正经历着一场自我吞噬的葬礼。
葬礼的中心,是那尊静默的劫灰之躯。
渊极之眼最后残存的巨瞳结构,如同被亿万条无形之索捆缚、拖拽,在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中,被强行扯向那布满冰冷眼瞳的劫灰之躯。精纯到极致的寂灭本源,裹挟着破碎的法则残骸与冰冷的意志碎片,化作粘稠的暗紫洪流,被亿万只贪婪的归墟之瞳疯狂吮吸、吞噬。
劫灰之躯在“进食”。
构成它躯体的、流淌着幽暗符文的劫灰物质,在吞噬了海量的归墟核心本源后,变得更加凝实、沉重、深邃。体表龟裂的纹路深处,那亿万只微缩的归墟之瞳,幽光愈发冰冷、恒定,如同镶嵌在宇宙幕布上的、永恒的死星。头颅位置,那两点最大的“视界”,其内部不再是单纯的饥饿,而是沉淀出一种……俯瞰万古寂灭的……冰冷威严。
它缓缓抬起一只手臂。
手臂的动作迟滞、粘稠,如同在凝固的琥珀中移动。构成手臂的劫灰物质在动作中拉伸、变形,边缘不断有细碎的、燃烧着微弱幽火的晶尘剥落、湮灭,又在内部引力的作用下重新凝聚。五指缓缓张开,并非握拳,而是……虚握成爪。
爪心所向,并非任何实体。
而是下方……那片正在崩塌、沉沦的无光之海本身!
嗡——!
一股无形的、源自存在本源的……归寂引力,以爪心为核心,骤然扩散!
并非针对物质,而是……概念!
沉沦!
消解!
永寂!
这无形的引力场拂过下方翻腾的湮灭潮汐。
奇迹发生了。
那狂暴的、足以磨灭星辰的湮灭海啸,在这股归寂引力的抚触下,如同被驯服的怒兽,瞬间……温顺下来!翻滚的巨浪凝固、坍缩,粘稠的“海水”不再无序奔流,而是被无形的力量梳理、汇聚,化作一道道精纯的、暗紫色的寂灭本源之河,如同朝圣般,向着那虚握的劫灰之爪……倒卷而去!
嗤嗤嗤……
劫灰之爪的掌心,如同张开了一道无形的归墟之口。倒卷而来的寂灭本源长河,无声无息地没入其中。爪心的劫灰物质,在吞噬了这更加精纯、更加浩瀚的归墟本源后,幽暗的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爪尖延伸出更加锐利、更加冰冷的弧度,仿佛能轻易撕裂天道法则!
它不仅仅在吞噬渊极之眼的残骸。
它开始……接管这片无光之海!
以自身为新的核心,重新梳理、定义这归墟底层的……寂灭秩序!
“圣……主……”
一个微弱到极致、如同风中残烛的意念波动,艰难地穿透了冰冷浩瀚的归墟本源洪流,拂过劫灰之躯核心深处那一点新生的、冰冷的意识核心。
是戌狗!
那点几乎被彻底同化、仅剩一丝守护本能的金光残念,在感知到林乘风那被归墟意志重重包裹的核心意识时,如同即将溺毙者抓住了最后的稻草,发出了泣血般的呼唤!紧接着,辰龙那沉重如山的威严意念、亥猪断断续续的破妄之音、寅虎的阴阳感知……十二地支堂主早己沉寂、被碾碎稀释的意识碎片,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在浩瀚的寂灭意志洪流中,艰难地……向那一点冰冷核心汇聚!
它们没有力量,只有一点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守护契约与……存在烙印!这点烙印,如同投入墨海的一点微光,微弱,却固执地亮着,试图穿透归墟的冰冷,唤醒那被深埋的……林乘风”!
劫灰之躯的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
那冰冷俯瞰的“视界”深处,仿佛有亿万载冰封的湖面,被投入了一粒微不足道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吼——!!!”
就在这凝滞的刹那!
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内部。
而是……外部!
轰隆隆隆——!!!
整个无光之海,不,是整个归墟的底层空间,猛地……剧烈震颤起来!这震颤并非来自下方大陆的崩塌,而是来自……上方!来自那被撕裂的归墟之痕的方向!
一种冰冷、精密、带着绝对秩序与标本化意志的……天道威压,如同亿万根无形的晶刺,穿透了归墟深层粘稠的湮灭屏障,狠狠刺入这片刚刚被劫灰之躯初步“驯服”的无光之海!
咔嚓!咔嚓!咔嚓!
劫灰之躯周围,刚刚被梳理平静的寂灭本源长河,瞬间再次狂暴!粘稠的“海水”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剧烈沸腾、炸裂!无数细小的、闪烁着暗紫色晶芒的……法则晶簇,凭空在“海面”上、在虚空中、甚至在劫灰之躯吞噬倒卷的本源洪流中……疯狂滋生!
这些晶簇生长速度恐怖,结构精密如天道符文,散发着冰冷刺骨的冻结与同化意志!它们的目标无比明确——锁死这片空间!锁死那具新生的劫灰之躯!将其重新拖回标本化的牢笼!
晶簇迷宫!
它并未放弃!在感应到归墟核心发生剧变、渊极之眼陨落、新的恐怖存在诞生的瞬间,它调动了整个位面的力量,甚至不惜代价穿透了归墟深层的屏障,发动了终极的……镇压与……回收!
无数巨大的、贯穿虚空的暗紫色晶柱,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如同从九天垂落的审判之矛,狠狠刺向劫灰之躯!晶柱所过之处,无光之海被冻结、被同化,形成一片片冰冷的、死寂的晶态领域!
劫灰之躯那冰冷的“视界”,瞬间锁定了这来自“上方”的入侵。
亿万只遍布躯体的归墟之瞳,同时转动!
一种被冒犯的……冰冷怒意,混合着更深的……饥饿,取代了那一丝因十二地支残念而起的涟漪。
它那虚握的、正在吞噬无光之海本源的劫灰之爪,猛地……调转方向!
五指张开,不再是虚握,而是……对准了上方那贯穿而下的、最粗壮的一根晶簇巨柱!
爪心深处,那两点最大的“视界”幽光暴涨!
一股比之前牵引无光之海更加恐怖、更加霸道的……归墟引力,轰然爆发!
目标——晶簇巨柱本身蕴含的……天道标本化法则!
“嗤——!!!”
无声的碰撞在法则层面炸响!
那根足以冻结星辰的晶簇巨柱,在距离劫灰之爪尚有千丈之遥时,其内部精密运转、散发着绝对秩序的标本化法则结构,如同被投入了强酸,瞬间……扭曲、崩解、紊乱!
巨柱前端的晶刺生长之势骤然停滞、反向崩碎!柱体表面,无数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凭空出现、蔓延!构成晶柱的凝固法则碎片,在这片被劫灰之躯初步掌控的归墟领域内,遭遇了更高阶的寂灭权柄的……反向侵蚀!
“破……妄……归……墟……痕……外……” 亥猪堂主那断断续续、虚弱到极致的破妄之音,在晶簇迷宫力量被暂时干扰的瞬间,如同回光返照般尖啸起来!他“看”到了!在那无数贯穿而下的晶簇巨柱的根部,在那被强行撕裂、尚未完全闭合的归墟之痕外侧,一道被重重晶簇封印、但此刻因内部法则紊乱而出现一丝松动的……空间褶皱!那是……脱离这片归墟深层、重返“战场”的……裂缝!
“酉……鸡!!!” 辰龙堂主的意念燃烧着最后的龙威,如同濒死礁石发出的不屈呐喊!
早己将最后残念与空间天赋燃烧殆尽的酉鸡堂主,在十二地支意念共鸣的指引下,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一道无形无质、却凝聚了所有空间本源残渣的……引渡之锥,无视了周围狂暴的湮灭乱流与滋生的法则晶簇,狠狠刺向亥猪指引的那道空间褶皱!
这道锥,并非撕裂,而是……共鸣!引导劫灰之躯那沉重到足以压垮位面的存在,如同引导一颗坠向深渊的星辰……逆流而上!撞向那条通往晶簇迷宫核心战场的……裂缝!
劫灰之躯似乎感应到了这来自“旧部”的微弱指引,也感应到了上方那晶簇迷宫本体传来的、更加浓郁、更加“美味”的天道标本化本源。
布满亿万冰冷眼瞳的头颅,缓缓……抬起。
那两点最大的“视界”,穿透了层层崩塌的暗物质大陆,穿透了狂暴的湮灭潮汐,穿透了无数贯穿而下的法则晶柱……
锁定了归墟之痕外,那片被晶簇覆盖的、凝固的战场!
一股冰冷、饥饿、带着毁灭与新生渴望的……意志,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顺着酉鸡那燃烧殆尽的引渡之锥,轰然……逆冲而上!
劫灰之躯动了。
不再是迟滞的抬手,而是……整个存在的……升腾!
它放弃了继续吞噬下方崩塌的大陆和无光之海,任由那些精纯的寂灭本源散逸、重归混沌。构成躯体的劫灰物质向内塌缩、凝聚,亿万只归墟之瞳的光芒收敛、聚焦,化作两点穿透万古死寂的……终极幽暗!
它化作一道……逆流的劫灰之影!
无视了上方镇压而下的晶簇巨柱(其法则己被扰乱),无视了狂暴的湮灭乱流(其本质己被统御),沿着酉鸡用最后残念开辟的、正在被晶簇迷宫疯狂修补的空间褶皱通道……
向着那禁锢着同伴尸骸、冻结着战场时光的晶簇迷宫核心……
决绝地……撞去!
“咔……嚓……”
归墟之痕外,那片被暗紫色晶簇彻底覆盖、冻结的凝固战场上。
一块巨大无比、封印着子鼠堂主残破尸骸与最后一点挣扎意念的星辰晶骸表面。
一道细如发丝、边缘流淌着绝对幽暗与混沌劫火的……
裂痕。
悄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