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
在等待“玉领鸦”出现的七十二个小时里，苏晴和李教授几乎没有合过眼。他们轮流监视着各自的目标点，交换着一次次“并无异常”的信息。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场无声的凌迟，考验着他们早己绷紧到极限的神经。
第三天深夜，李教授的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台灯。苏晴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浓茶，放到了李教授面前。老人布满血丝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一本摊开的、用朱砂笔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的古籍。
“教授，休息一下吧。”苏晴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再这样下去，还没等到他们行动，您的身体就先垮了。”
李教授缓缓抬起头，他摘下老花镜，捏了捏酸涩的鼻梁。“我没事，小苏。”他看着苏晴，眼神中带着一种学者的执着与清明，“等待，并不能只意味着消耗。在过去的这几天里，我把我所有能找到的、与‘飨祭’相关的蛛丝马迹，都重新梳理了一遍。我发现，我们之前对它的理解，可能……还是太肤浅了。”
苏晴在他对面坐下，精神一振：“您有什么新发现？”
“我发现，‘飨祭’的核心，或许并不是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的‘掠夺’。”李教授的语调，像是在课堂上为他最珍爱的学生，讲解一个最深奥的课题。
“在大部分的记载里，都提到了一个关键的词——‘同席共食’。”
“你看，”他指向书页上的一段批注，“无论是清代的刘厨为慈禧做菜，还是更早的一些野史里提到的、某个方士为帝王献上‘长生宴’，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必须让食客，在一个相对正式、充满仪式感的环境中，心甘情愿地，品尝他们的食物。”
“这说明什么？”苏晴追问道。
“这说明，食魂筷的力量，很可能，是建立在某种**‘契约’**之上的。”李教授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它不是一根强盗的撬棍，可以随意的破门而入。它更像一个高明的骗子，需要你亲手为它打开大门，它才能登堂入室，取走你的一切。”
“你的意思是……食客的‘自愿’，是诅咒发动的必要条件？”苏晴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可以这么理解。或者说，食客的‘投入程度’，决定了‘飨祭’的‘收成’。”李教授进一步解释道，“你想想林默的经历。最初，他只是让老方、让王爷爷感动，他获得的力量虽然神奇，但相对温和。而当他面对朱利安，那个在全世界的注视下、主动前来应战的顶尖对手时，他获得的能量，却几乎是毁灭性的。”
“因为朱利安是在用他一生的骄傲，来与林默进行一场公开的‘赌局’！他的投入是百分之百的，所以，当他输掉后，他失去的，也是他的全部。”
苏晴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她想起了自己，想起了那些她曾为林默付出的、毫无保留的爱。正是这份“毫无保留”，才让她成为了最完美的、被持续收割的“祭品”。
“那么，”苏晴的声音有些发颤，“这个‘契约’，有破解的方法吗？如果……如果食客在最后一刻反悔了呢？如果他拒绝吃下去呢？”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也是我这几天，一首在思考的、我们唯一的机会。”李教授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
“根据一本名为《破邪备要》的道家典籍记载，所有基于‘契约’的邪术，都有一个共同的、致命的弱点。”
他伸出一根手指。
“那就是——反噬。”
“当一场‘飨祭’被精心布置好，当厨师（或者说祭司）己经将自己的精神与那双筷子完全融合，准备享用他最顶级的祭品时，他的防御，也是最薄弱的。因为他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索取’之上。”
“而这个时候，如果作为‘祭品’的食客，能用某种方法，瞬间斩断这种精神上的连接，甚至反过来，用一种更强大的、至阳至刚的意志，去冲击这个‘契约’……那么，这场‘飨祭’所有的力量，就有可能，会沿着连接的通路，反噬回施术者自己身上！”
苏晴听得心神激荡：“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利用林默下一次对付静雯他们的晚宴，来设一个局？”
“没错！”李教授重重地点了点头，“那柄雷击木法剑，就是我们用来斩断契约的、最锋利的‘刀’！它蕴含的天雷之火，正是食魂筷这种至阴之物最畏惧的力量！”
“而那本《御厨手札》，则可能记录着那位刘厨，是否也曾尝试过类似的方法，以及……他失败的原因。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一个完整、清晰、充满了巨大风险，却又带着一线生机的作战计划，在两人的脑海中，彻底成型。
他们不再是单纯地寻找武器去硬碰硬，他们是要利用敌人自己定下的规则，去玩一场更高级的、赌上一切的智斗。
苏晴看着眼前这位智慧而勇敢的老人，心中那因为等待而产生的焦虑，第一次，被一种充满了希望的、滚烫的战意所取代。
她知道，黎明前的黑暗，是最深沉的。但他们，己经找到了那把能够划破黑夜的、唯一的利刃。
现在，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安静地、耐心地，等待那只预示着决战来临的乌鸦，啼叫出它的第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