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重阳节,贾府上下忙着插茱萸、蒸重阳糕。
迎春踮着脚在院子里看小丫鬟们往廊下挂香囊,忽然听见墙根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谁在那儿?"迎春扒开草丛,看见个小丫头正往袖子里塞东西。
那小丫头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荷包掉在地上,滚出几颗金瓜子——正是迎春前几日给绣橘装匣子用的!
"你是哪个屋的?"迎春歪着头问。
小丫头"扑通"跪下了:"奴婢...奴婢是浆洗房的柳儿..."
"二姑娘!"绣橘急匆匆跑来,"老太太让您去领重阳糕呢!"
迎春点点头,转身时"不小心"踩住了荷包的一角。柳儿刚要捡,荷包"刺啦"一声裂成两半,金瓜子撒了一地。
"呀,荷包坏了。"迎春一脸惋惜,"绣橘姐姐快帮柳儿捡起来。"
绣橘弯腰去捡,突然"咦"了一声:"这金瓜子...怎么像是咱们屋的?"
柳儿脸色煞白,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先去找老太太吧。"迎春笑眯眯地说,"柳儿也一起来~"
荣庆堂里,贾母正看着丫鬟们插茱萸。见迎春来了,老太太招招手:"二丫头来,尝尝新蒸的重阳糕。"
迎春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接过糕点小口吃着。柳儿缩在后面,手里的金瓜子都快攥出汗来了。
"这丫头是?"贾母注意到柳儿。
"回老太太,是浆洗房的柳儿。"迎春甜甜地说,"她说要给我看个好东西~"
柳儿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哦?什么好东西?"贾母来了兴致。
迎春从柳儿手里抠出颗金瓜子:"您瞧,这金瓜子会变戏法呢!"
她小手一搓,金瓜子竟然变成了朵小绒花!贾母乐得首拍手:"好巧的手艺!"
绣橘瞪大眼睛——那分明是真金瓜子,怎么...
"柳儿,再变一个给老太太看~"迎春把金瓜子塞回柳儿手里,悄悄掐了下她的手腕。
柳儿手一抖,金瓜子掉在地上,"叮"的一声脆响。
贾母眯起眼睛:"这..."
"哎呀,戏法失败了!"迎春吐了吐舌头,"柳儿太紧张啦~"
贾母何等精明,当下就明白了七八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柳儿:"小丫头手倒是巧,以后就在二姑娘屋里伺候吧。"
柳儿如蒙大赦,连连磕头。
回屋后,迎春把小本子摊在桌上:"柳儿,你认识字吗?"
柳儿怯生生地摇头。
"那我教你。"迎春指着本子上的符号,"这是'偷'字,这是'骗'字..."
绣橘忍不住问:"姑娘为何要留她?"
"她会浆洗呀!"迎春晃着小脚丫,"上回我那条绣牡丹的裙子,被周嬷嬷洗掉色了。"
柳儿红着脸掏出一个布包:"奴婢...奴婢把金瓜子都带来了..."
迎春打开一看,整整齐齐十颗金瓜子,一颗不少。
"咦?你不是偷了吗?"
柳儿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奴婢的弟弟病了,实在没法子...本想今日就还回去的..."
迎春把小本子翻到新的一页,画了个小娃娃:"那以后你弟弟的药钱,从我这里支。"
柳儿呆住了,眼泪流得更凶。
"不过你得帮我做件事。"迎春凑到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次日清晨,周嬷嬷发现自己的洗脸水里泡着条皱巴巴的裙子——正是她最宝贝的那件绛色绸裙,现在染得五颜六色,活像块抹布。
"哪个杀千刀的干的!"周嬷嬷的尖叫声传遍了半个贾府。
墙根下,迎春和柳儿捂着嘴偷笑。绣橘无奈地摇头,手里捧着个新绣的荷包——里面装着十颗金瓜子,还有一张小纸条,写着"柳弟药钱"。
"姑娘,这样以德报怨..."绣橘欲言又止。
迎春咬了口重阳糕,含混不清地说:"我这是...唔...以德服人!"
窗外,秋阳正好,照得满院茱萸红艳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