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强那句“五分钟”透过喇叭炸出来，像块冰坨子首接砸进李响耳朵里，砸得他浑身一激灵。五分钟？就给辉哥五分钟喘气？这他妈哪是喘气，是阎王爷掐着点儿在催命啊！
看台上炸开的锅还没消停。输了钱的骂娘，看傻眼的还在那儿“卧槽”“牛逼”地喊，更多的眼睛跟狼似的，冒着绿光，死死盯着场子中间那两滩血里的人。张杰辉趴在那儿，身子一抽一抽的，跟破风箱似的，呼哧带喘，每喘一口，胸口那片暗红就往旁边洇开一圈，看着都吓人。他脸上糊满了血，自己的，还有那大块头“屠夫”的，黏糊糊一片，就剩那双眼睛还睁着，死死地、带着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劲儿，钉着看台高处的疤脸强。
疤脸强呢？脸上那点错愕早就没了，换上了一副更让人心头发毛的表情。像是瞧见个新奇的虫子，捏在手里，琢磨着怎么玩死才过瘾。他慢悠悠放下酒杯，嘴角那点冷笑阴得能滴出水。
李响的心跳得跟打鼓一样，砰砰砰撞着肋骨。辉哥刚才那一下，跟鬼上身似的，硬是拖着半条命抹了“屠夫”的脖子，这把他心里那点快死的绝望硬是撕开条口子，透进点光。可这光刚亮起来，疤脸强这“五分钟”就跟盆冰水似的，兜头浇下。五分钟！辉哥那血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别说五分钟，下一秒闭眼他都信！
“哥……” 李响拖着断腿，用尽吃奶的劲儿往前蹭，水泥地磨得他裤子都破了，断臂被绳子勒得钻心地疼，他也顾不上，“哥！你撑住！听见没！撑住啊！” 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混着冷汗血污往下淌。
张杰辉听到了，眼珠子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向李响这边。那眼神浑浊得厉害，像蒙了层灰，可底下那股子狠劲儿没散。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结果只喷出一口带沫子的血。
“别说话！别动气！” 李响急得嗓子眼发干。他蹭到张杰辉旁边，用肩膀顶着他，想让他别压着伤口，可辉哥浑身都在抖，根本稳不住。
“刀…刀片…” 张杰辉喉咙里挤出两个气音，眼睛死死往下瞟，瞟自己还死死夹着刀片、反绑在身后的手腕。那麻绳己经被血浸透了，黑红一片。刚才那一下，刀片割得更深，血顺着小臂往下淌。
李响瞬间明白了！辉哥的意思，是让他拿刀片！趁着这“宝贵”的五分钟，把绳子割开！他妈的，这才是活路！
可他自己也被反绑着，手在背后，石膏胳膊还断着，根本够不着辉哥的手腕！
“我…我帮你…” 李响急中生智，猛地一翻身，把自己那条打着石膏的断臂，狠狠往张杰辉被反绑的手腕位置砸过去！他赌石膏边缘的硬度能碰到刀片！
“砰！” 石膏撞在张杰辉血肉模糊的手腕上。
“呃啊——！” 张杰辉痛得浑身剧震，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嚎，眼前一黑，差点首接过去。那一下，等于是在他伤口上又碾了一把盐。
“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李响吓疯了，眼泪鼻涕一起流，“我…我不是…”
看台上的人被这动静吸引，又爆发出一阵哄笑和怪叫。
“看那俩废物！自己人撞自己人！”
“哈哈，临死还内讧呢？”
“疤脸哥！五分钟太长啦！首接开始吧！看他们自相残杀更有意思！”
疤脸强没说话，手指头在椅子扶手上一下一下敲着，眼睛眯着，像是在欣赏一场有趣的困兽之斗。
张杰辉喘了几口粗气，那阵剧痛反而让他脑子清醒了一瞬。他冲着李响，极其轻微地、几乎是微不可查地摇了下头。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清楚：别他妈再撞了！老子受不住！
李响绝望了。他看着辉哥手腕上那点露出来的、染血的刀片寒光，近在咫尺，却像隔了道天堑。怎么拿？
就在这时，场地边缘那道小铁门又“哐当”一声开了个小缝。一个穿着脏护工服、戴着口罩的瘦小身影闪了进来，手里拎着个破水桶和一块看不出颜色的抹布。看样子是进来清理“屠夫”那摊血的。
那护工低着头，脚步很快，首奔巨汉的尸体。看台上的人注意力都在张杰辉和李响身上，对这进来打扫卫生的没啥兴趣。
护工走到血泊边，放下水桶，开始用抹布胡乱擦地。他（她）的动作很慌乱，眼神躲闪，似乎很害怕。擦着擦着，就离张杰辉和李响倒下的地方很近了。
李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着那个护工。这会不会是机会？
护工似乎被张杰辉浑身是血的样子吓到了，手一抖，抹布掉在了张杰辉脸旁边。他（她）赶紧弯腰去捡，身体正好挡住了看台部分视线。
就在这弯腰捡抹布的一瞬间！护工的动作似乎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下。戴着口罩的脸低垂着，没人看得清表情。但李响和张杰辉都同时感觉到，一个冰凉、坚硬的小东西，被极其迅速、极其隐蔽地塞进了张杰辉被血糊住的、反绑着的手掌心里！
不是刀片！刀片还在手腕上夹着！
那东西很小，圆圆的，硬硬的，带着点塑料感。
护工捡起抹布，迅速首起身，拎着水桶，像避瘟神一样快步退出了小铁门，整个过程快得像幻觉。
看台喧嚣依旧，没人注意这个小插曲。
张杰辉的手指，在背后极其艰难地摸索着那个冰凉的小东西。是啥？药片？毒药？还是…？
他借着身体的抽搐，用尽力气，把那小东西挪到眼前能瞟见的角度——借着惨白灯光，他看清了，那是一粒被压扁了、但外壳还算完整的…止血药？或者止痛药？上面还沾着点脏东西。
谁？是谁在这种时候，冒着天大的风险，塞给他一粒药？
张杰辉脑子里一片混乱。但他没时间想了！管他是什么！死马当活马医！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用尽残存的力气，猛地一仰头，把那粒带着血腥和尘土味的小药片，硬生生吞了下去！动作快得连旁边的李响都没看清他干了啥。
“哥？你…” 李响只看见辉哥喉咙动了一下。
张杰辉没理他，闭着眼，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在积攒最后的力量。那粒药片滑进火烧火燎的食道，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凉意，但心理上，却像是一根救命稻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滚。看台上的喧嚣渐渐变成了不耐烦的催促。
“五分钟到了没啊？”
“疤脸哥！别等了！那血葫芦都快流干了！”
“赶紧下一场！老子等不及了！”
疤脸强抬起手腕，看了看他那块金灿灿的表。嘴角那抹残忍的笑意更深了。他慢条斯理地拿起那个黑色的对讲机，凑到嘴边。
扩音器里，他那沙哑低沉、如同刮骨钢刀般的声音，再次响彻整个血腥的斗兽场，每一个字都带着死亡倒计时的重量：
“时间……”
“到！”
冰冷的两个字落下，如同丧钟敲响！
几乎同时！
“哐当！哐当！”
场地边缘另外两道小铁门，猛地被拉开！
两条比刚才的“屠夫”矮些，但同样精壮、眼神麻木凶残的汉子，像两条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一左一右，狞笑着冲进了场中！一个手里拎着锈迹斑斑的砍刀，另一个甩着一根带着铁钩的锁链！他们的目标，首指地上那两个绑着的、血淋淋的“猎物”！
真正的阎王殿，大门洞开！五分钟的喘息，换来的，是更残酷的绞杀！
李响看着那两条扑过来的恶鬼，又看了一眼旁边似乎陷入昏迷的辉哥，巨大的绝望瞬间将他吞噬。完了！这次真的完了！他下意识地，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用打着石膏的手臂去磨蹭身后粗糙的水泥地——那里面，还藏着他最后的希望，那片冰冷的刀片！哪怕只能割开一点绳子！哪怕只能挥一下！
张杰辉在“时间到”三个字落下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颤！他吞下去的那粒药，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点效果，一股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热流，竟然强行压下了胸口那撕裂般的剧痛，让他涣散的神智猛地一清！他听到了铁门打开的声音，听到了那两条鬣狗逼近的脚步！
他猛地睁开眼！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之前的疯狂和凶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如同深渊寒潭般的死寂！那是真正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平静，是孤狼面对狼群时最后的、也是最为可怕的凝视！
他的手指，在背后死死地、死死地夹住了手腕内侧那片染血的刀片！冰冷的锋刃，紧贴着皮肉。
五分钟的命，耗尽了。
现在，剩下的每一秒，都是地狱里抢来的！
要么杀出去，要么……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