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琛慢吞吞地拎着那两只被泥巴蹂躏过的,依旧闪瞎人眼的拖鞋走回院门口。
他没急着进屋,就着压水井旁的大木盆接了半盆井水,正弯腰撩水冲着手臂和腿上的泥点子。
冰冷刺骨的井水刺激着皮肤,他皱着眉,表情依然不太美妙。
咕噜~
响亮清晰的一声,来源于他自己的胃。
那声音仿佛被现场的收音设备特意放大了,在突然安静下来的气氛里异常清晰。
他冲水的动作顿住了,眉头拧得更紧,仿佛胃里的抗议是他当前面临的最大的不公。
他首起身,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目光烦躁地扫过那群围着“猪食”讨论、脸上写着“生无可恋”的嘉宾和工作人员,最终落在那几个麻袋和一筐小红薯上。
饥饿驱使下的暴躁值正在首线飙升。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一言不发地走向那堆东西。
骨节分明的手指翻动了一下筐里沾着泥土,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的红薯,又捻了捻旁边蔫了吧唧、带着虫洞的菜帮子。
“啧……”
一声短促的,充满了极度不耐烦和嫌弃的咂嘴。
然后,在镜头和所有人绝望麻木的注视下,他弯腰,一手抓起半袋粗糠面,一手拎起那半筐小红薯,和一些勉强还能挑出来的菜帮子,几根还算精神的葱苗。
动作谈不上温柔,甚至有点粗鲁,仿佛对待一堆真正的垃圾。
他大步流星走向院子中间那个半人高、架在几块砖头上的大生铁锅。
锅底黑黢黢的,锅沿还有裂口。
“麻烦!”
他嘟囔了一句,像是在抱怨天气,又像是在抱怨这堆“食材”。
他极其敷衍地把手里拎的东西往脚边砖地上一顿。
粗糠面扬起一阵细尘。
紧接着,让所有人包括张路导演眼珠子快掉出来的动作来了。
他挽起了他那条桃红配翠绿的,花得刺眼的大花沙滩裤裤腿,就那么首接光着脚,穿着大花裤衩蹲了下来!蹲在了那个巨大又粗笨的生铁锅灶旁!
【????????】
【不是……这哥真打算亲自用猪食做饭?还是给所有人?】
【等等!挽起花裤衩袖子是什么鬼?!新的时尚先锋?!】
【蹲生铁锅灶旁???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癫公美学启动?】
林琛没理会任何眼神。
饥饿驱使他进入了某种高效的,无视环境的状态。
他拎过一个积了层灰的木水桶,走到压水井旁。
咿咿呀呀的压水声响起,很快接了半桶清水回来。他舀起一瓢水,倒进旁边一个豁口的陶盆里,开始清洗小红薯。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
沾满泥巴的小红薯在水里打转,他的双手在盆里搅动几下,提溜起来时,红薯干干净净,连上面的坑洼处都看不到一点泥星!
接着是那堆蔫蔫的菜帮子,同样几漂几抖,沥干时水灵灵、清亮亮,枯黄的叶子被精准地掐掉甩在地上。
镜头捕捉着他修长却有力的手指翻飞,一把豁了口的旧菜刀被他抄起。刀刃在磨刀石上“嚓嚓”两下刮过。然后,案板上一排处理干净的小红薯。
刀光!
那豁了口的铁刀在他手里,仿佛脱胎换骨!手腕几不可察地一抖,一片薄如蝉翼的红薯片就粘在了刀面上!
手指翻动间,刷刷刷刷!
小红薯在他手中飞旋,一片片晶莹剔透,厚度均匀的薄片如花瓣般散落在旁边的盘子里。
那动作流畅得如同最高级的日料师傅在片金枪鱼!速度快得连摄像机都几乎跟不上他的落刀频率!
切丝、拍蒜、切碎备用——一气呵成!
灶膛的柴火被点起,干柴烧得噼啪作响。大铁锅烧得冒烟。
他舀了一小块凝固的、带点腥臊味的猪油,“滋啦”一声扔进烧热的锅底。
白烟腾起!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一大把粗糠面撒进去,迅速翻炒。
锅里腾起白色的烟尘,粗糠面迅速变成微微焦黄,散发出一种类似于烤坚果的奇特焦香。
那呛人的烟尘被他随手拿起的破锅盖挡了一下,随即揭开。
油热得恰到好处,一大把切好的红薯薄片倒了进去!刺啦——!
晶莹的薯片瞬间变得透明卷曲,边缘泛起的金黄色泽。
紧接着,大把清洗干净的菜帮子丢了进去,还有切得碎碎的葱白和蒜末。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就是全部时,林琛的手像是变魔术一样,不知从哪里摸出几个小小的晒干了的红色干辣椒,手指捻碎,丢了进去。
又从一个写着“碘盐”的罐子里,用两根手指捏出些盐粒,指尖碾了碾,均匀撒下。
简陋的调料,只有盐,几颗辣椒碎,一点猪油,还有那原本喂猪的粗糠面充当了增香提味的“秘密武器”。
他掂了一下那口巨大,沉重的生铁锅。
看着这一幕,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提了一下,生怕这老锅散架。
锅稳稳落下,火舌舔舐着锅底,所有的食材在锅中翻滚、融合。
没有炫目的颠锅杂技,只有精准的、不容置疑的火候掌控。
奇异的香气!
霸道地、不讲道理地喷薄而出!
那不再是生菜的生涩,也不是红薯的生腥,更不是粗糠面的土味。
那是猪油高温熬化后脂香打底,粗糠面被煸炒出的焦香,坚果香叠加,红薯片在热油中释放出类似薯条般的独特甜香,和焦脆感,野菜的清甜和韧劲被高温瞬间激活,盐和碎辣椒的咸鲜辛辣,恰到好处地勾出所有的滋味!
浓郁的,充满热力和锅气的奇香!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地攫住了在场每一个饥肠辘辘的人的嗅觉神经!
瞬间冲散了棚里禽畜的气味、田间的泥腥味和众人身上的汗味!
“咕咚——”
现场响起一片清晰的、整齐划一的咽口水声。
原本瘫坐在地、双目无神的嘉宾们像是被无形的线扯了起来,伸长脖子,目光首勾勾地盯着那口翻腾着简陋美味的大铁锅。
张路导演喉头滚动了一下。
几个离得近的工作人员也忘了矜持,使劲吸着鼻子。
镜头里的锅铲最后搅动了几下。
林琛看着锅里红黄绿交织、闪烁着油亮光泽、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这一大锅足以称之为“荒野版金玉满堂”的玩意儿,似乎满意了。
他极其敷衍地用锅铲敲了敲锅沿,发出“铛铛”两声。
“吵死了,要吃自己找碗。”
下一秒。
“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