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七章 旧友生隙，毒计落空
魏璎珞封常在的消息像片羽毛，轻飘飘落在圆明园，却在袁春望心里砸出了个坑。他拄着拐杖站在那棵老槐树下，看着地上魏璎珞临走前画的棋盘——他们曾在这里用石子当棋子，赌谁先想出扳倒尔晴的法子，如今棋盘还在，人却走了，走得那样风光。
“依附皇权，攀龙附凤……”袁春望低声嗤笑，指尖狠狠攥住拐杖，木头的纹路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他想起魏璎珞曾坐在这树下，眼里闪着倔强的光：“袁春望，咱们拉钩，绝不靠旁人，就凭自己报仇。”
那时她的声音多清亮，像山涧的泉水，可现在呢？还不是借着太后的恩宠，踩着“祥瑞”的由头，成了紫禁城的主子？所谓的“报仇”，怕早就成了她往上爬的幌子。
“好，好得很。”袁春望松开手，掌心的血珠滴在棋盘上，晕开一小片暗红，像朵开败的花。他转身往回走，背影在夕阳里佝偻着，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意。
而此时的紫禁城，魏璎珞正穿着一身藕荷色常服，在永寿宫给太后研墨。她的动作轻柔，手腕悬得很稳，研出的墨汁细腻，连太后都赞了句“手巧”。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袖中的指尖一首在发颤——这宫里的每一寸地砖，都像沾着皇后的血，压得她喘不过气。
“你刚回来，宫里的规矩还得慢慢学。”太后放下佛珠，看着她，“别怕做错，有哀家在，没人敢欺负你。”
“谢太后体恤。”魏璎珞垂着头，声音温顺，心里却清明得很——太后抬举她，不过是想在后宫安个眼线，制衡新后那拉氏，她不过是枚有用的棋子。
可她甘愿做这枚棋子。只有站得高些，才能看清那些藏在暗处的人，才能离真相更近一步。
消息传到和王府时，尔晴正被弘昼关在偏院。她早己不疯了，只是借着疯癫躲了些麻烦，听闻魏璎珞成了常在，指甲瞬间掐进掌心：“一个贱婢，也配封主位？”
她身边的老嬷嬷低声道：“侧福晋，魏璎珞现在有太后撑腰，不好动。”
“不好动也得动！”尔晴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她知道我的事太多，留着就是祸害。你想办法，把这个送到永寿宫去。”她从枕下摸出个小小的纸包，里面是些白色的粉末，“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没了。”
老嬷嬷脸色一白：“侧福晋，这要是被发现了……”
“怕什么！”尔晴压低声音，“就说是给魏常在送的安神香，谁会怀疑？等她死了，死无对证！”
老嬷嬷不敢违逆，拿着纸包去了紫禁城。可她刚走到永寿宫门口，就被明玉拦住了：“你是哪儿来的？永寿宫也是你能乱闯的？”
老嬷嬷忙陪笑：“是和王府的，给魏常在送些安神香，侧福晋说魏常在刚回宫，怕是睡不安稳。”
明玉接过香包，放在鼻尖闻了闻，眼神一冷——这香味里混着极淡的杏仁味，是砒霜！她不动声色地将香包收起来：“知道了，我会交给魏常在的。你回去吧，以后别再来了，宫里规矩大，冲撞了主子可不好。”
老嬷嬷见她收下，松了口气，匆匆离开了。
明玉转身进殿，把香包递给魏璎珞：“这是尔晴派人送来的，里面掺了东西。”
魏璎珞捏着香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倒是心急。”
“要不要告诉太后？”
“不必。”魏璎珞将香包扔进火盆，看着它烧成灰烬，“一个废人罢了，翻不起什么浪。留着她，还有用。”
她要让尔晴活着，看着她一步步往上爬，看着她如何把那些债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几日后，圆明园忽然来了个太监，说是袁春望托他带些东西给魏璎珞。是一篮刚摘的山楂，红得像玛瑙，还带着露水。
“袁公公说，知道您爱吃酸的，后山的山楂熟了，让小的给您送来。”太监笑着回话。
魏璎珞看着那篮山楂，心里一动。她记得自己说过爱吃山楂，还是去年在圆明园随口提的，没想到他竟记到了现在。
“替我谢他。”她让人取了些银子赏给太监，“告诉他，后山路滑，别总往高处跑。”
太监走后，明玉看着山楂，疑惑道：“袁公公这是……还念着旧情？”
魏璎珞拿起一颗山楂，咬了一口，酸得眯起眼睛，眼底却有些发涩：“或许吧。”
她知道袁春望定是怨她的，怨她违背了“不攀附权贵”的承诺。可她别无选择，这宫里的路，本就没有坦途，她只能踩着刀尖往前走。
而圆明园的袁春望，听着太监回话，得知魏璎珞收下了山楂，还让他“当心路滑”，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他着拐杖上的裂痕，低声道：“魏璎珞，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他让人送山楂，不是念旧情，是想看看她变了多少。如今看来，她果然学会了逢场作戏，学会了用温柔的假象包裹锋芒——这样的魏璎珞，才更可怕，也更……像这宫里的人。
“好戏还在后头呢。”袁春望望着紫禁城的方向，眼里的寒意像结了冰，“你欠我的，欠皇后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他转身回了偏院，将魏璎珞留下的那把剪刀扔进灶膛。火光舔舐着铁锈，映着他扭曲的侧脸，像个藏在暗处的幽灵。
而永寿宫的魏璎珞，正将一颗山楂递给前来探望的沈明珞：“尝尝？圆明园来的，酸得很。”
沈明珞咬了一口，酸得首皱眉：“这袁春望，倒还惦记着你。”
魏璎珞笑了笑，没说话。她知道，这颗山楂里藏着的，恐怕不止是酸。
宫里的风越来越凉了，枫叶红透了紫禁城的角楼。魏璎珞站在窗前，看着落叶飘进庭院，忽然想起袁春望在圆明园说过的话：“这宫里的人，都戴着面具，你永远不知道面具底下藏着什么。”
那时她不信，现在却信了。连她自己，不也戴上了温顺的面具吗？
只是她不知道，袁春望的面具下，藏着的是怎样的恨；而那些看似无害的笑脸背后，又藏着怎样的刀。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