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闺阁闲谈，心事暗涌
长春宫的暖阁里，地龙烧得正旺，驱散了深秋的寒意。富察皇后靠在软榻上，手里捏着枚刚绣好的玉兰花苞，脸色比往日好了些，只是眉宇间仍带着淡淡的愁绪。
沈明珞坐在她身边，替她剥着橘子，橘瓣的酸甜气混着熏香漫开来，稍稍冲淡了些沉闷。
“皇后姐姐，尝尝这个，是刚从江南运过来的蜜橘，可甜了。”她递过一瓣，眼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富察皇后笑着接过来，放进嘴里：“还是你有心，知道我爱吃这个。”她看着沈明珞眼下淡淡的青黑，叹了口气，“这几日没睡好？”
沈明珞捏橘子的手顿了顿，低下头：“就是……有点担心傅恒皇叔。”
提到傅恒，富察皇后的眼神暗了暗。她自然知道弟弟为何突然请命去西北，也知道这背后牵扯着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她看着沈明珞泛红的眼眶，忽然像从前那样，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傻孩子，你傅恒皇叔是武将，保家卫国是本分，他会平安回来的。”
“我知道，”沈明珞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可西北那么远，战事那么凶险……”
她没说出口的是，她怕他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怕他们之间，连一句像样的道别都没有。
富察皇后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忽然轻声道：“明珞，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对傅恒，是不是……”
沈明珞的身子猛地一僵，橘子从手里滚落在地。她抬头看着富察皇后，眼里的慌乱藏不住，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承认吗？承认她喜欢上了自己的皇叔？
富察皇后却没逼她，只是握住她的手，指尖温凉：“我是你姐姐，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的？”
这句话像道暖流，瞬间冲垮了沈明珞心里的防线。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哽咽着：“我……我不知道……我就是……就是不想他走，不想他娶别人，也不想……不想嫁给福尔泰……”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把藏在心底的慌乱、委屈、还有那点不敢承认的喜欢，全都说了出来。
富察皇后静静地听着，眼里满是了然和心疼。她早就看出来了，这两个孩子，一个藏得深，一个不自知，偏偏被辈分和规矩捆着，动弹不得。
“傻孩子，”她替沈明珞擦着眼泪，“感情的事，从来由不得自己。只是你要想清楚，这条路，难走。”
沈明珞哭着点头：“我知道……可我控制不住……”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轻柔的脚步声，纯妃端着一碗燕窝走进来，见里面的情形，脚步顿了顿：“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明珞哭了？”
她穿着月白色宫装，眉眼温婉，手里的燕窝还冒着热气。
富察皇后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姐妹俩说点体己话。”她朝纯妃招手，“正好，你也来坐坐。”
纯妃放下燕窝，挨着沈明珞坐下，拿起帕子替她擦脸：“多大了还哭鼻子，让人看见了笑话。”她的指尖带着暖意，语气里满是疼惜。
沈明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颊泛红。
“说起来，”纯妃状似随意地开口，“前几日听皇上说，傅恒自请去西北，还得了‘随心’二字，倒是难得。”
富察皇后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纯妃却笑了笑，看向沈明珞：“明珞可知这‘随心’二字，是什么意思？”
沈明珞摇摇头，眼里带着疑惑。
“随心，便是顺着自己的心。”纯妃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似的，拂过人心，“有时候啊，人活一辈子，能顺着自己的心走一次，也算是没白活。”
沈明珞的心猛地一跳，抬头看向纯妃。纯妃的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在说傅恒，又像是在说她。
富察皇后叹了口气：“你啊，就别跟着起哄了。”
“我哪是起哄，”纯妃拿起一瓣橘子，“我是觉得，明珞这孩子，活得太委屈了。明明心里有主意，偏要被规矩捆着。”她看向沈明珞，“你记住，只要是自己认定的事，就别怕难。”
沈明珞看着纯妃，又看看富察皇后，心里的慌乱渐渐平息，多了点说不清的勇气。
是啊，随心。傅恒能为了心，自请去西北，她为什么不能为了心，勇敢一次？
暖阁里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三个女人聊着天，从胭脂水粉说到宫里的趣事，偶尔提到傅恒，提到福尔泰，沈明珞的脸红了红，富察皇后和纯妃便相视一笑，不再多问。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三人身上，暖融融的。沈明珞靠在富察皇后肩上，听着纯妃讲她小时候的糗事，忽然觉得，这深宫虽然难走，但有这样的姐姐在身边，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傅恒能不能平安回来，不知道这门婚事能不能躲过去。但她知道，从今天起，她不会再逃避了。
她要等傅恒回来。
用自己的心，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