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林渊带着二十名火枪队精锐踏上进京之路。车队行至河南境内,连绵的山脉逐渐将官道夹成羊肠小道,两侧峭壁上枯黄的藤蔓在风中摇曳,似是不祥的预兆。林渊坐在马车内,手指无意识着腰间燧发枪,突然掀开帘子对领队的陈猛道:“放慢速度,让斥候再往前探五里。”
话音未落,前方山坳里骤然响起尖锐的哨声。无数箭矢如暴雨般倾泻而下,打头的马匹悲鸣着倒下,将车夫压在车辕下。“下车!结阵!”
陈猛嘶吼着,队员们利落地滚下车厢,依托翻倒的马车组成环形防线,手中火枪对准箭雨袭来的方向。
林渊借着车厢掩护观察敌情,只见数十名黑衣蒙面人从两侧峭壁攀援而下,手中弯刀泛着冷光,胸口绣着的狼头暗纹与孔有德叛军的标志如出一辙。
“果然是孔有德的人!”
他咬了咬牙,抬手一枪打爆了对面岩石后露头的刺客,“陈猛,你带十人守住左翼,我带人从右翼突围!”
激烈的交火中,火枪的轰鸣声与刀剑的碰撞声交织。林渊带领的小队刚冲出数丈,山脚下突然传来马蹄声,又一支叛军骑兵挥舞着长枪包抄而来。千钧一发之际,林渊瞥见右侧山道旁有片茂密的竹林,当即大喊:“往竹林撤!火枪上刺刀!”
踏入竹林的瞬间,林渊心中一沉——地上散落着新鲜的马蹄印,显然敌人早有准备。还未等他做出反应,数枚裹着桐油的火把从头顶抛下,干燥的竹叶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浓烟中,叛军的喊杀声愈发逼近:“杀了林渊!取他项上人头!”
陈猛护在林渊身前,后背己被箭矢擦伤,鲜血浸透了衣衫:“大人,您先走!我们断后!”林渊却将一枚自制的手雷塞进他手中:“听我指挥!所有人将火药包绑在箭矢上,对着骑兵营射!”
随着一声令下,带着火光的火药箭矢划破夜空,精准落入叛军骑兵阵中。剧烈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受惊的战马嘶鸣着狂奔乱撞,将叛军阵型冲得七零八落。林渊趁机带领众人杀出重围,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在远处的山巅,一名身着玄甲的将领放下千里镜,冷笑道:“林渊,这只是开胃菜。等你到了京城,才是真正的死局。”
他转身对身后的传令兵道:“派人通知温阁老,就说刺杀虽未成功,但己惊动了林渊,他在京城必将步步惊心。”
十日后,林渊的车队缓缓驶入京城。望着朱红的城门与巍峨的宫墙,他表面镇定,心底却警铃大作——进城时,守城士兵对火器样品盘查格外仔细,连马匹的马蹄铁都要撬开检查,显然是早有授意。
落脚的驿馆看似气派,实则暗藏玄机。林渊刚踏入客房,便发现窗棂缝隙里粘着新的蜡油,墙角蛛网整齐得过分——这是有人暗中监视的痕迹。他不动声色地吩咐陈猛:“去打听下,最近驿馆都住了哪些官员。”
次日早朝面圣,乾清宫内烛火昏黄摇曳,龙涎香混着陈旧的书卷气息在空气中弥漫。林渊跪在丹墀之下,目光顺着汉白玉台阶上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崇祯皇帝那双绣着金线龙纹的皂靴,靴筒边缘因频繁弯折己泛起毛边。再往上,玄色龙袍下摆的海水江崖纹虽精致,却有几处丝线磨损,隐约露出内里褪色的素布。
待他抬头,正对上皇帝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崇祯的眉骨高耸,眼窝深陷,像是被岁月硬生生凿出的沟壑,眼下乌青浓重,似是经年累月未得安眠。苍白的面容毫无血色,颧骨突兀地隆起,两颊凹陷,嘴唇干裂得起了皮,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药渍。
他抬手时,宽大的袖袍滑落,露出的手腕瘦得青筋暴起,宛如枯枝。那头本该束起的黑发,几缕凌乱地散落在额前,两鬓的白发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发间隐约可见一根细小的银簪,那是他俭朴作风的印证。
温体仁率先发难,蟒袍上的流云纹随着动作翻涌:“陛下,林渊私携火器进京,意图不明,恐有不臣之心!”
他抖开一卷文书,“臣还查到,其在奉新县豢养私兵两千余人,远超朝廷规制!”
朝堂上顿时哗然,官员们交头接耳,目光如刀般刺向林渊。
崇祯皇帝微微前倾身子,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龙椅扶手,指节泛白,那扶手上被常年出的凹痕似乎更深了几分。他喉结滚动,想要开口却又顿住,眼底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只是轻轻咳嗽两声,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风箱:“且听林卿家解释。”
林渊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巡抚衙门的调令与剿匪军功册:“诸位大人,这些火器乃剿匪所用,豢养私兵之说更是无稽之谈。若不是下官的‘私兵’,王剥皮之乱只怕早己蔓延数州!”
他抬头望向龙椅上的崇祯,只见皇帝疲惫地揉着眉心,下颌紧绷,显然被各方事务折磨得心力交瘁。林渊叩首道:“臣此番带来新式火器,愿当场演示,助陛下平叛。”
然而,当他准备展示连环火枪时,却发现火药引信全部被浸湿,扳机也似被人动过手脚,怎么都扣不动。温体仁见状,立刻高声弹劾:“欺君之罪!林渊故意以残次品蒙骗陛下!”
崇祯皇帝猛地首起身子,眼中燃起一丝怒意,却又在扫视满朝文武后,泄了气般重新瘫回龙椅,抬手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似是对这无休止的纷争感到无尽的疲惫。
与此同时,京城街头突然贴满匿名告示,称“林渊乃商贾出身,靠贿赂地方官起家,此次进京妄图掌控军器局”。不明真相的百姓围在告示前指指点点,谣言越传越烈。更要命的是,驿馆内突然“失窃”,他准备献给皇帝的火器图纸不翼而飞。
陈猛气得青筋暴起:“大人,定是温体仁那老贼所为!”
林渊却按住他的肩膀,眼中闪过寒光:“他们布下的局,远不止这些。从现在起,我们每一步都要小心。”他深知,要破这重重陷阱,不仅要找到证据反击,更要在这暗流涌动的朝堂中,寻到能与温体仁抗衡的盟友,而眼前这位被内忧外患压弯脊梁的帝王,正是破局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