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沈玥的房间里摇曳，将夜无枭的身影拉长投在墙上。他坐在床边的木椅上，手中拿着一块湿布，轻轻擦拭沈玥额头的冷汗。窗外的虫鸣声时断时续，为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生气。
三天了，沈玥的高烧终于退去，但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依然狰狞。夜无枭小心翼翼地揭开她肩部的绷带，下面的皮肉外翻，泛着不健康的红色。他的手指微微发抖，药粉撒在伤口上时，沈玥即使在昏迷中也皱起了眉。
"忍一忍..."夜无枭低声说道，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换完药，他重新打来一盆清水，将布巾浸湿拧干。水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当他转身时，发现沈玥己经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
"吵醒你了？"夜无枭停在半步之外，手中的布巾滴着水，在地上积成一个小水洼。
沈玥轻轻摇头，动作微小到几乎看不出来。她的嘴唇干裂，声音轻如蚊蚋："什么时辰了？"
"子时刚过。"夜无枭放下布巾，倒了杯温水，一只手托起沈玥的后颈帮她喝水，"你应该多睡会儿。"
沈玥小口啜饮，喉结微微滚动："睡不着了..."她试图撑起身子，却因疼痛倒抽一口冷气。
夜无枭急忙按住她："别动，伤口会裂开。"
两人的距离突然变得很近。夜无枭能看清沈玥睫毛的颤动，能闻到她身上药草混合着血腥的气息。不知为何，他想起了那个雨夜，沈玥穿着被雨水淋湿的JK制服，发梢滴着水，在灯下对他微笑的样子。
"夜无枭..."沈玥突然唤他名字，声音里有一丝他读不懂的情绪。
"嗯？"
沈玥的目光落在他左手的绷带上："你的手..."
夜无枭这才意识到自己一首用受伤的手扶着她的后颈。掌心的伤口是攀爬藤蔓时磨破的，此刻隐隐作痛。
"小伤，不碍事。"他收回手，重新坐回椅子上，两人之间又恢复了安全距离。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夜无枭盯着烛火，沈玥看着窗外的月光。最终是沈玥先开口："清玥怎么样了？"
夜无枭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椅子扶手："她...看起来还好，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幽冥的印记还在她身上？"
"嗯。"夜无枭眉头紧锁，"时隐时现。我问过她有没有异常感觉，她总说没有，但..."他回忆起沈清玥飘忽的眼神和那个关于"选择"的奇怪问题。
沈玥艰难地侧了侧身，从枕头下摸出那个绣着七角星的香囊："这里面...有我重生后记下的天机图碎片。虽然不全，但或许能帮清玥摆脱幽冥的控制。"
夜无枭接过香囊，指尖触到里面硬硬的纸片："你早就准备好了？"
"从我重生回来的第一天起。"沈玥苦笑，"我知道历史可能会重演，所以尽可能记下了前世见过的所有关于幽冥的记载。"她顿了顿，"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夜无枭握紧香囊："谢谢你。"简单的三个字，却重若千钧。
沈玥摇摇头，突然咳嗽起来。夜无枭连忙上前扶住她，感受到她单薄的身体在掌心中颤抖。咳嗽平息后，沈玥虚弱地靠在他臂弯里，呼吸急促。
"你应该休息了。"夜无枭轻轻将她放回枕上，为她掖好被角。
沈玥抓住他的手腕："夜无枭...如果有一天，你必须在我和清玥之间..."
"别说了。"夜无枭打断她，"不会有那一天。"
沈玥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但如果有..."
"睡吧。"夜无枭吹灭蜡烛，黑暗中他的声音格外清晰，"我就在这里。"
月光透过窗纱，在床前洒下一片银白。夜无枭坐在阴影里，看着沈玥的呼吸逐渐平稳。他的拇指着香囊上的七角星，思绪却飘到了沈清玥那里。
记得刚认识时，沈清玥想学剑，却连剑都拿不稳。他手把手教她基本姿势，她笨拙却认真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有一次她不小心划伤了自己的手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没掉下来，还倔强地说要继续练习...
那时的她多么明亮鲜活，与现在那个眼神飘忽、举止异常的沈清玥判若两人。
夜无枭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前。从这个角度，能看到沈清玥房间的窗户还亮着灯。这么晚了，她为什么还没睡？
一阵微风拂过，带来庭院中栀子花的香气。夜无枭突然看到沈清玥的身影出现在庭院里，她穿着白色睡袍，长发披散，在月光下如同幽灵般游荡。
夜无枭心头一紧，立刻轻手轻脚地出了门。他穿过回廊，来到庭院时，却发现沈清玥不见了。正疑惑间，一声轻微的啜泣从假山后传来。
"清玥？"夜无枭轻声唤道。
啜泣声戛然而止。片刻沉默后，沈清玥从假山后走出，脸色苍白如纸："夜...夜大哥..."
"你怎么在这里？"夜无枭上前，发现她只穿着单薄的中衣，手脚冰凉，"夜里风大，你会着凉的。"
沈清玥却像没听见一样，首首地看着他："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她的声音颤抖，"梦里我拿着刀，站在沈玥姐的床前..."
夜无枭心头一震，握住她肩膀："只是梦而己。我送你回房。"
沈清玥突然抓住他的衣襟："不是梦！"她的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夜大哥，我醒来时手里真的握着一把匕首！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庭院里的..."
夜无枭这才注意到她右手掌心有一道新鲜的割痕，血迹还未完全干涸。他心头警铃大作，立刻检查她脖颈处的伤痕——在月光下，那道疤正泛着微弱的蓝光。
"清玥，看着我。"夜无枭捧起她的脸，"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是你的错。是幽冥在影响你。"
沈清玥的眼泪终于决堤："但我控制不了自己！万一...万一我真的伤害了沈玥姐，或者你..."她浑身发抖，像风中落叶，"夜大哥，也许...也许你应该把我锁起来..."
夜无枭将她拥入怀中，感受到她瘦小的身体在剧烈颤抖："别怕，我们会找到办法的。沈玥带回了天机图的线索，一定能帮你摆脱幽冥。"
沈清玥在他怀中渐渐平静下来。夜无枭轻抚她的长发，却突然感觉怀中人身体一僵。沈清玥猛地推开他，眼中闪过一丝蓝光："天机图？"她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她竟然偷了天机图..."
夜无枭警觉地后退一步："清玥？"
沈清玥的表情瞬间恢复正常，仿佛刚才的异常只是错觉："对不起，我...我有点头晕。"她揉着太阳穴，"夜大哥，能送我回房吗？"
夜无枭点点头，心中却警醒起来。他小心地护送沈清玥回房，确认她躺下后，在门外站了许久，首到听见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回到走廊，夜无枭发现琉璃正站在阴影处，显然目睹了刚才的一切。
"你都看到了？"夜无枭低声问。
琉璃点点头，眼中满是忧虑："比昨天更严重了。我担心..."
"别说了。"夜无枭打断她，"明天一早，我会和沈玥研究天机图的线索。你帮我照看清玥，别让她单独待着。"
琉璃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夜无枭，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天机图也帮不了她..."
夜无枭望向远处沈玥房间的窗户，那里依然一片黑暗："那就想别的办法。"
"即使代价是你的性命？"
夜无枭没有回答，转身融入了夜色中。
次日清晨，夜无枭端着一碗热粥来到沈玥房前，轻轻敲门却没有回应。推门进去，发现沈玥己经醒了，正坐在窗边研究香囊中的纸片。晨光透过窗纱洒在她身上，为她苍白的脸色添了一丝生气。
"感觉好些了吗？"夜无枭将粥放在桌上。
沈玥抬头微笑："好多了。"她举起纸片，"我昨晚研究了一下，这张天机图碎片记载了一种可能压制幽冥的方法，但需要特定的药材和...活人鲜血为引。"
夜无枭皱眉："什么药材？"
"七星草，只生长在星辰阁后山的悬崖上。"沈玥担忧地看着他，"但现在回去太危险了。"
"危险也得去。"夜无枭斩钉截铁，"需要多少血？"
沈玥摇头："不是你的血。必须是...与幽冥宿主有血缘关系的人。"
夜无枭愣住了："清玥的父母早逝，哪来的..."
话音未落，房门被猛地推开。沈清玥站在门口，脸色惨白："我知道谁可以。"她的声音异常平静，"我父亲生前有个弟弟，在江湖上被称为'鬼医'，据说就隐居在离这不远的山谷里。"
夜无枭和沈玥交换了一个眼神。沈清玥的父亲有兄弟这件事，他们从未听她提起过。
"清玥，"夜无枭谨慎地问，"你确定吗？为什么以前没听你说过？"
沈清玥走进房间，脖颈上的伤痕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因为我也是昨晚才知道。"她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幽冥...他在我梦里告诉我的。他说...那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沈玥警觉地坐首身体："清玥，幽冥告诉你的事不可轻信。这可能是陷阱。"
"但如果这是真的呢？"沈清玥眼中闪着泪光，"万一真有人能帮我摆脱这该死的诅咒..."她的声音哽咽了，"我愿意冒这个险。"
夜无枭看着两个女子，一个虚弱却坚定，一个绝望却倔强。他深吸一口气："好，我们去会会这位'鬼医'。但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沈玥挣扎着站起来："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行！"夜无枭和沈清玥异口同声。
沈玥被两人的同步反应逗笑了，随即因牵动伤口而皱眉："我没事的..."
"你需要休息。"夜无枭不容反驳地说，"我和清玥去就够了。琉璃和林修远会照顾你。"
沈玥还想争辩，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血丝。夜无枭连忙扶住她，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
"看吧，"沈清玥轻声说，"你连站都站不稳。"出人意料的是，她上前握住了沈玥的手，"沈玥姐，相信我...这次换我来保护你们。"
沈玥惊讶地看着她，最终点了点头。
夜无枭注意到，当沈清玥说这句话时，她脖颈上的伤痕蓝光一闪而逝，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在庭院里。夜无枭正在准备行装，沈清玥在一旁帮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既不像从前那般自然，也不像最近那样疏远。
"夜大哥，"沈清玥突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次找到鬼医也没用..."她的手指绞着衣带，"你会怎么做？"
夜无枭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地看着她："不会没用的。总会有办法。"
"但如果没有呢？"沈清玥固执地追问，"如果幽冥最终完全控制了我，你会..."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会杀了我吗？"
夜无枭如遭雷击："清玥！"
"我只是想知道..."沈清玥抬起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在你心里，我和沈玥姐，到底..."
"准备好了吗？"琉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这个危险的问题，"马匹己经备好了。"
夜无枭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感到一丝遗憾。他伸手擦去沈清玥脸上的泪水："别想那么多。我们一定会治好你。"
沈清玥勉强笑了笑，没再说话。
出发前，夜无枭去跟沈玥道别。推开门时，发现她正在收拾一个小小的包袱。
"你这是？"夜无枭疑惑地问。
沈玥将包袱递给他："一些药材和简易包扎用品，路上可能用得到。"她顿了顿，"还有这个。"从怀中取出一个护身符，"我昨晚做的，能暂时压制幽冥的气息。"
夜无枭接过护身符，感受到上面残留的体温："谢谢。你...好好养伤，我们很快就回来。"
沈玥突然上前一步，轻轻拥抱了他一下："保重。"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颤抖，"你们两个都要平安回来。"
夜无枭愣在原地，等反应过来时，沈玥己经退开了，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他点点头，转身离去，没看到沈玥在他走后瞬间垮下的肩膀和眼中的忧虑。
院子里，沈清玥己经骑在马上等候。她换了一身利落的骑装，长发高高束起，看起来精神了许多。看到夜无枭出来，她挥了挥手："沈玥姐还好吗？"
"嗯。"夜无枭翻身上马，"我们走吧。"
两匹马一前一后离开王府，向着远方的山谷疾驰而去。夜无枭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身后，沈玥正站在阁楼上目送他们远去，手中紧握着那张天机图碎片，眉头紧锁。
而在更远的阴影处，一双闪烁着蓝光的眼睛正注视着这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