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了。"苏小小勒住骡车，停在城西一处小院前。院墙是青砖垒的，比周围的矮墙高出半头，墙头爬着枯藤。黑漆木门紧闭，门环锈迹斑斑。后墙外，一条窄巷子冷冷清清，尽头能看到荒地的轮廓。
牙人孙老头颠颠地跑上前，掏出钥匙开锁，嘴里絮絮叨叨："姑娘好眼力！别看这院子旧点，可结实！独门独户，清静！后头巷子通城外野地，透气！"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小院不大，方方正正。正面三间瓦房，门窗紧闭，窗纸破了好些洞。角落里一棵半枯的老树，树下有口盖着石板的水井。青石地缝里钻出不少杂草。空气里有股灰尘和霉味。
苏小小没进房，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院子。院墙高，是优势。后门窄小，通荒巷，是退路。但木门单薄，门闩就是根细木棍。墙头枯藤和那棵半死的老树，正好遮挡视线。屋角、檐下，阴影死角不少。
"多少？"她首接问，目光落在门后那根细弱的门闩上。
孙老头搓着手，眼珠转了转："您看这地段，这院墙……虽然旧点，但独门独院难得！一个月……一两银子！"他伸出两根手指，偷偷瞄着苏小小的脸色。
苏小小没还价，首接从钱袋摸出一小块碎银丢过去：“定钱。租一月。”
孙老头慌忙接住银子，掂了掂，足有一两多，脸上笑开了花：“哎哟！姑娘爽快！这是钥匙！您收好！”他忙不迭地把一串黄铜钥匙递过来，“灶房在左边那间，水井是活的，打水就行！姑娘您看还有什么吩咐？”
“不用。”苏小小接过钥匙，牵起骡车进了院子，反手就把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关上了，把孙老头殷勤的笑脸关在了门外。
孙老头碰了一鼻子灰，对着关上的门撇撇嘴，揣好银子，嘀嘀咕咕地走了：“怪人……有钱就行！”
院内。苏小小拴好骡子，把刚买的草料倒进槽里。骡子低头吭哧吭哧吃起来。
她没急着进屋，而是绕着院墙根，一步一步地走。脚步很轻，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每一寸墙面、地面、墙头。
墙根有几处砖缝松了，能抠动。墙头枯藤太密，从外面翻进来很容易藏身。那棵半枯的老树，枝桠离院墙太近，是个借力的好梯子。屋后窗棂的木头朽了，插销也松垮垮的。最重要的是那扇院门，薄得像纸，门闩一撞就断。
她走到后门。门更小，是单扇的，闩也是细木棍。推开一条缝，外面是那条窄巷，却是通向外面的荒地，长满了半人高的枯草。视野开阔，但同样意味着别人从荒地那边看过来，院子后门也一览无余。
苏小小关好后门，回到院中。她从骡车上拿出刚买的粗布、盐和一小包工具——几根粗铁钉，一小卷结实的麻绳，还有一把半新的柴刀。
她先走到院门前。卸下那根细弱的木门闩，扔到一边。拿出柴刀，走到院角那堆破木头里，挑出一根碗口粗、两尺多长的硬木棍。用柴刀削掉枝节，两头砍平。掂了掂，分量十足。
她把这根新做的粗门闩比划在门后，用柴刀在门框和门板上凿出合适的凹槽。然后拿起粗铁钉，抡起柴刀当锤子，“梆！梆！梆！”几下，就把粗门闩牢牢钉死在门后。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接着，她走到后门，如法炮制，也换上了一根更粗壮的门闩。
做完这些，她抬头看向墙头。拿起那卷麻绳，走到院角井边，把绳子一端牢牢系在井轱辘结实的木架上。她拽着绳子，后退几步，猛地助跑，脚在墙面上蹬踏借力，身体轻巧地翻上了墙头！
动作干净利落。
她蹲在墙头，视野开阔了许多。能看到隔壁几户低矮的屋顶，远处城墙的轮廓，还有后巷外那片荒地。她拽了拽系在井架上的麻绳，很结实。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将麻绳贴着墙头内侧拉首，每隔几步就用削尖的小木楔把绳子钉进墙头砖缝里固定住。绳子绷紧，离墙头大约一寸高，颜色灰扑扑的，在枯藤的遮掩下，极不起眼。
绳子从井架一路延伸到院门上方的墙头，又拐向后门方向，最后钉死在靠近后门墙头的一处砖缝里。整条线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凹”字，环绕了大半个院墙内侧上方。
做完这些，她跳下墙头，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骡车上，从草料袋底下摸出几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铜铃铛。这是白天在杂货铺顺手买的。
她搬过一条长凳，踩着凳子，将铜铃铛小心地系在麻绳的几个关键点上：院门正上方、后门正上方、以及靠近那棵老树的墙头位置。铃铛很轻，用细细的麻线系着，风一吹就会发出轻微的声响。
最后，她拿起柴刀，走到那棵半枯的老树下。看准几根伸向院墙的粗壮枝桠。
“咔嚓！”“咔嚓！”
几刀下去，那些可能被人借力攀爬的树枝应声而落。清理下来的枝叶被她堆到墙角，等晒干了当柴火烧。
做完这一切，日头己经偏西。小院里显得利落了不少。她走到水井边，打上一桶水，清洗了柴刀和手上的污迹。
夕阳的金光斜斜地照进小院，给冰冷的青石地面镀上一层暖色。苏小小站在院中，目光再次扫过加固的门闩，墙头隐蔽的绳铃，清理过的视野死角。简陋，但基本的防御和预警有了雏形。
她拎起水桶，走向灶房，准备烧点热水。刚推开灶房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脚步微微一顿。
精神力如同无形的涟漪，悄无声息地向院外铺开。五十步外，巷子口，一个穿着靛蓝细布长衫的普通身影，似乎不经意地朝小院方向瞥了一眼，随即转身，消失在临水县渐起的暮色里。
苏小小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感知到一阵无关紧要的风。她平静地跨进灶房，反手关上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