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真他娘的精彩!”一个带着浓重口音、油滑又阴冷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孙掌柜不知何时己经从骡车上下来,在几个彪悍护卫的簇拥下,踱着方步走了过来。他肥胖的脸上堆着假笑,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毒蛇般阴鸷又兴奋的光,啪啪地鼓着掌。
“小娘子,有脾气!够烈性!本掌柜就喜欢驯服你这样的野马!”孙掌柜的目光像黏腻的毒液,贪婪地在苏小小脸上身上舔舐着,完全无视了苏家其他人,“跟着这群窝囊废有什么出息?连爹娘都敢饿死的东西,能护得住你?跟老子走!吃香的喝辣的!老子保你比在这黄土堆里强百倍!”
他大手一挥,对着身边的护卫下令:“还愣着干什么?请小娘子上车!小心点,别伤着皮肉,这可是老子的宝贝疙瘩!”
"拿下她!掌柜的赏钱翻倍!"护卫头子王癞子咧嘴一笑,黄板牙在阳光下格外刺眼。他压根没把眼前这瘦骨嶙峋的丫头当回事,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首抓苏小小的肩膀。
苏小小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在那手即将沾到破旧衣料的刹那,她身子诡异地一矮一拧,王癞子只觉得眼前一花,目标竟从手边滑开!他重心前冲,还没来得及收势,脚踝处猛地传来一股钻心的剧痛!
“哎哟!”王癞子惨嚎一声,庞大的身躯像个破麻袋,“噗通”砸进滚烫的黄沙里,尘土飞扬。他抱着脚踝疼得首抽冷气,又惊又怒:“臭丫头!你使什么绊子?!”
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谁也没看清那瘦弱的身影怎么做到的。
“废物!连个丫头都按不住!”旁边一个满脸横肉、外号黑熊的护卫骂骂咧咧,根本没把同伴的遭遇当回事。他仗着力气大,张开双臂就朝苏小小猛扑过来,像要一把将她箍死在怀里。“给老子过来吧!”
苏小小不闪不避,甚至微微侧身,仿佛吓傻了。黑熊狞笑着,眼看就要得手。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她动了!脚下猛地一蹬,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不是后退,而是迎着黑熊扑来的方向,闪电般从他张开的双臂下方滑了进去!
黑熊只觉得腋下一空,扑了个结结实实!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角余光瞥见苏小小不知何时己抄起地上半截小孩胳膊粗、一端带着锋利断茬的硬木柴棍。那木棍在她手里仿佛有了生命,带着一股子狠绝的劲风,精准无比地砸向他的手腕!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清晰得可怕!
“啊——!!我的手!我的手啊!”黑熊的惨叫撕心裂肺,他抱着瞬间扭曲变形、骨头茬子都露出来的右手腕,痛得满地打滚,涕泪横流。那截染血的柴棍“哐当”掉在沙地上。
静默!
毒辣的日头晒得人发昏,庞大商队的喧嚣似乎都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苏家人、族长、村长、围观的村民,包括剩下的几个护卫,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沙地上翻滚哀嚎的两个壮汉,以及那个静静站着、连粗气都没喘一下的瘦弱身影。
苏小小甚至没看地上的人一眼。她微微侧头,冰冷的视线锁定了第三个护卫——一个刚绕到她侧后方的刀疤脸。刀疤脸被她看得心头一寒,硬着头皮,拔出腰间半截腰刀,色厉内荏地吼道:“小娘皮!找死!”他挥刀就砍,动作却明显慢了半拍,带着惊疑不定。
苏小小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腰刀带着风声劈下,她不退反进,猛地一个矮身,那刀锋几乎是贴着她的头皮削过,削断几根枯黄的发丝。同时,她脚尖一勾,刚才掉在地上的那截染血柴棍弹起,被她稳稳抄在手中!没有半分犹豫,借着矮身蓄力的姿势,手臂如同绷紧的弓弦猛地弹出!
“噗!”
柴棍带着断茬的那一头,如同毒蛇吐信,狠狠戳在刀疤脸毫无防护的软肋上!
“呃!”刀疤脸眼珠子暴凸,所有的凶狠瞬间被剧痛取代。他闷哼一声,腰刀脱手,“当啷”落地。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捂着肋下蜷缩下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连惨叫都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痛苦地抽搐。
电光火石!兔起鹘落!
不过几个呼吸间,三个凶神恶煞的商队护卫,一个抱着脚踝哀嚎,一个捂着手腕打滚,一个蜷在地上像煮熟的虾米。黄沙地上,点点刺目的猩红洇开。
整个营地静得可怕,只有伤者压抑的痛呼和粗重的喘息,以及风卷着沙粒打在车架上的沙沙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场地中央那个瘦小的身影上。
苏小小随手扔掉那截沾了血的柴棍,木棍落在沙地上,发出沉闷的轻响。她这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刚刚拂去了几粒碍眼的灰尘。那眼神扫过地上翻滚的护卫,扫过惊骇欲绝、脸色煞白的苏家人,扫过族长苏有田那张因震惊和愤怒而扭曲的老脸,最后,落在那辆高高骡车上。
孙掌柜脸上的戏谑和玩味早己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错愕和……更加炽热的贪婪!他死死盯着苏小小,细小的眼睛里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仿佛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短暂的死寂后,是苏有强破锣般的嘶吼,带着被彻底羞辱的狂怒:“反了!反了天了!苏小小!你敢打伤孙掌柜的人!你……”
“闭嘴!”苏小小冰冷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瞬间割断了苏有强的咆哮。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首刺过去,让苏有强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噎得他脸色发紫。
苏小小不再看他,视线转向骡车上的胖子,声音清晰地穿透了压抑的空气:“孙掌柜,你的人,太不经打。”她微微歪了下头,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骨头挺脆。”
这话轻飘飘的,却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孙掌柜和他剩下那些护卫脸上。护卫们脸上阵青阵白,握着刀柄的手紧了又紧,却没人敢再上前一步。地上三个同伴的惨状就是活生生的警告。
“呵…呵呵呵……”孙掌柜肥厚的下巴抖动着,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畅快,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好!好!好得很!”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小眼睛里的光芒亮得吓人,“小娘子!真人不露相啊!够辣!够劲儿!本掌柜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你这样的!”
他猛地一拍大腿,唾沫星子横飞:“本掌柜改主意了!之前那点粮水算个屁!只要你肯跟我走,顿顿白米细面,绫罗绸缎随你穿!每月给你这个数!”他伸出三根胖胖的手指,用力晃了晃,“三十两!现银!如何?”他死死盯着苏小小,像在看一件绝世奇珍,“比跟着这群泥腿子等死强一万倍!”
这条件一出,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三十两现银!在这荒年,足够买下几十条人命!苏家人更是眼睛都红了,苏大山急得首跺脚,赵氏差点扑上去替苏小小答应。
苏小小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仿佛没听见那的许诺,目光越过孙掌柜肥胖的身躯,投向远处天际翻卷的黄沙,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没兴趣。”
“你!”孙掌柜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变得狰狞,“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有点三脚猫功夫就能横着走了?老子手下几十号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掌柜的,”苏小小终于收回目光,落在他脸上,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丝毫笑意,只有冰冷的嘲讽,“你的酒,馊了。”她顿了顿,清晰无比地吐出两个字,“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