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温玲的布鞋陷进泥里,每跑一步都像有人在拽她的脚踝。铅盒在怀里发烫,雨水打在脸上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她不敢回头,但董海舟那句"等我回来娶你"在耳边回荡,混合着记忆里的枪声。
麦田尽头出现一道铁丝网,上面挂着"军事禁区"的锈蚀铁牌。徐温玲跪在泥水里,从铅盒夹层摸出周默塞进去的钥匙。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她锁骨下的编码突然刺痛,仿佛有电流穿过。
"啊!"她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铁网另一侧是陡峭的山坡,黑暗中隐约可见一座灰白色的圆形建筑——六十年代修建的老气象站,早己废弃多年。
身后传来引擎的轰鸣。徐温玲蜷缩在灌木丛里,看见三辆吉普车停在麦田边缘。穿雨衣的男人跳下车,手电光像探照灯般扫视。
"分头找!完美体不能丢!"
徐温玲屏住呼吸。雨水顺着她的脖子流进衣领,锁骨处的编码持续散发着微弱的绿光。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总不让她在雨天出门,原来不是因为怕感冒。
等脚步声远去,她手脚并用爬上山坡。碎石划破掌心,血珠刚渗出来就被雨水冲淡。气象站的铁门虚掩着,铰链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黑暗中有尘土和霉菌的味道。徐温玲摸到墙上的电闸,用力一推——
"吱呀"一声,头顶的老式吊扇缓缓转动,投下蛛网般交错的阴影。圆形大厅中央摆着布满灰尘的气象仪器,墙角堆着印有"1974"字样的木箱。她跪在地上寻找地下室的入口,突然注意到地砖上有拖拽的痕迹。
第三块六边形地砖边缘有刮痕。徐温玲用钥匙尖端撬开地砖,露出一个生锈的金属拉环。她用力一拽,伴随着齿轮转动的闷响,整块地板开始下沉。
阶梯延伸向黑暗深处。潮湿的空气中飘着福尔马林的味道,让她想起医学院的解剖室。墙壁上的应急灯突然亮起,照亮通道两侧密密麻麻的标本罐——浸泡在液体中的麦穗、稻谷,每个罐子上都贴着编号标签。
最底层的铁门需要密码。徐温玲翻开周默给的密码本,扉页上写着"19760915"——他们的"生日"。按键时的电子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门开了。
实验室比想象中现代化得多。无菌操作台、基因测序仪、甚至还有一台进口的电子显微镜。墙上的黑板写满公式,角落里摆着两张行军床。徐温玲的视线作台上的照片吸引——年轻的周振华搂着另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后是向阳屯试验站的旧牌匾。
"爸爸......"她颤抖着触碰照片里笑容温和的男人。记忆中的父亲总是眉头紧锁,从没这样笑过。
铅盒突然发出"咔嗒"声。徐温玲慌忙打开,发现试管中的液体己经变成深蓝色,表面浮着螺旋状的光点。密码本最后一页写着:"基因锁激活需要三组编码共鸣"。
窗外雷声炸响。徐温玲猛地抬头,透过车窗看见山坡下晃动的车灯。追兵正在拉网式搜索,最近的距离气象站不足百米。
她抓起操作台上的老式电话,听筒里只有电流杂音。转身时碰倒了标本架,玻璃碎裂声中,一张泛黄的地图飘落在地——上面用红笔圈出了黑龙江沿岸十二个地点,其中三个打着叉。
"其他实验体......"徐温玲突然明白了周默这十年在做什么。地图边缘的笔记写着:"仅剩3号(抗寒)、7号(抗病)、12号(耐盐碱)存活"。
地下传来发电机启动的震动。徐温玲循声找到储藏室,发现整面墙的种子冷藏柜仍在运转。标签显示这些都是周默这些年收集的濒危野生稻种,最显眼的位置空着——大小正好能放下铅盒。
她刚把试管放入冷藏柜,突然听见头顶地板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个人,靴底重重碾过老化的木地板。徐温玲关掉应急灯,摸到墙角消防斧的同时,听见有人在说:"血迹到气象站就断了......"
"砰!"
枪声震得灰尘簌簌落下。徐温玲握紧斧柄,突然发现冷藏柜的玻璃映出自己锁骨下的编码——绿光比之前更亮了,像呼吸般明灭。
脚步声停在暗门上方。徐温玲屏住呼吸,听见金属敲击地砖的声音。就在她举起斧头时,整栋建筑突然剧烈摇晃!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半面墙。徐温玲被冲击波掀翻,后脑重重磕在操作台边缘。模糊的视线里,看见冷藏柜的玻璃映出冲天火光——试验田方向升起滚滚浓烟。
"海舟......"她挣扎着爬起来,鲜血顺着脖子流进衣领。暗门己经被炸开,穿防爆服的人影顺着楼梯走下。徐温玲踉跄着躲到基因测序仪后面,摸到操作台下有个硬物——是把老式左轮手枪。
第一个黑衣人刚踏进实验室,徐温玲就扣动了扳机。后坐力震得她手腕发麻,子弹打偏在门框上。对方显然没料到有抵抗,慌忙寻找掩体。
"徐研究员,"黑衣人躲在标本架后喊话,"林总只想请您去做客。董海舟和周默己经在我们手上了。"
徐温玲的血液结冰。她强迫自己不去想这话的真实性,瞄准标本架的支撑点开了第二枪。玻璃罐轰然倒塌,福尔马林液体泼了黑衣人一身。
借着混乱,她冲向冷藏柜。试管中的液体己经变成耀眼的亮蓝色,在取出瞬间甚至照亮了整个房间。黑衣人咒骂着冲过来,徐温玲把试管举过头顶——
"再靠近我就摔了它!"
对方猛地刹住脚步。借着蓝光,徐温玲看清他防爆服上的徽章:麦穗环绕的DNA双螺旋,和汽油桶上的一模一样。
"您不明白这东西的价值。"黑衣人慢慢摘下面罩,露出烧伤疤痕交错的脸,"它能让我们国家的粮食产量翻倍......"
"用活人做实验?"徐温玲后退着靠近黑板,手指在背后摸索粉笔,"我父亲和周振华用命组织的项目,你觉得我会交出去?"
黑衣人突然笑了:"您父亲没告诉您吗?当年是他亲手把基因锁植入您体内的。"他向前一步,"林总只是要完成他们未竟的事业。"
徐温玲的指尖碰到了黑板边缘。她假装颤抖,实则用粉笔在黑板上快速划拉——周默密码本里那个像闪电的符号。
黑衣人又逼近一步:"把试管给我,我带您去见董海舟。他伤得很重......"
这句话击穿了徐温玲的防线。她手一抖,粉笔掉在地上。就在黑衣人扑来的瞬间,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起!
天花板的喷淋系统启动,人工降雨浇在两人身上。徐温玲锁骨下的编码爆发出刺目绿光,与试管中的蓝光交织成网。黑衣人惨叫一声,的皮肤上冒出麦粒状的水泡。
"原来如此......"徐温玲看着黑板上的符号——那不是闪电,是麦穗的简笔画。雨水顺着公式流下,激活了周振华留在黑板上的隐形墨水。完整的基因序列图正在浮现。
黑衣人挣扎着掏出手枪。徐温玲本能地举起左轮——两声枪响几乎同时爆发。她感到肩头一热,而对方眉心多了个血洞,缓缓倒下。
鲜血混着雨水在地面蔓延。徐温玲跌坐在操作台前,颤抖着翻开密码本。最后一页被她的血浸湿,显现出隐藏的文字:
"三组编码共鸣时,将试管置于中央,可提取基因钥匙。注意:过程不可逆。——周振华"
窗外,更多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徐温玲看着试管中游动的光点,突然明白周默和董海舟为什么拼死保护她。她摸向锁骨下的编码,那里现在烫得像烙铁。
"需要......三个编码。"她望向爆炸的方向,泪水模糊了视线。铅盒夹层里还有张照片背面朝上,翻过来是周默的字迹:"玲子,如果我回不来,密码本第17页有种子库坐标。记住,活着比真相重要。"
徐温玲把试管贴在额头,蓝光映亮她决绝的眼神。她抓起手枪,从黑衣人尸体上扒下防爆服。穿衣服时,摸到内袋有个硬物——电子追踪器,屏幕上红点正在接近气象站。
她咬破手指,在黑板上未完成的公式处补上最后一笔。鲜血与隐形墨水混合的刹那,整块黑板发出荧光,投影出完整的DNA模型。模型中央旋转着三个光点,与她锁骨下的编码频率一致。
"原来在这里......"徐温玲伸手触碰投影。光点突然分裂重组,在空中形成黑龙江地图,三个红标分别位于:气象站、试验田和......向阳屯旧址的深山里。
防爆服里的对讲机突然沙沙作响:"A组报告,3号实验体在河边捕获,伤势严重。7号实验体仍在逃......"
徐温玲攥紧试管。蓝光透过她的指缝,在地图上投下摇曳的波纹,像一片正在融化的冰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