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省，吴府内，这日早饭，吴济仁看着沈清月问道：“清月，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你现在怀孕特殊时期，有什么想吃的就跟下人说，让他们出去采买。”
“谢谢师伯，吃的住的都好，就是我有些事情想请教。”
“你说，清月，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首接问，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嗯，您能跟我讲讲我母亲年轻时候的事吗？只听她讲过你们是同门，但是了解的不多。”
“嗯，”师伯吴济仁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带着岁月的沉重，“我家世代行医，在这一带薄有医名。那年上元灯节，我约莫十岁，跟着父亲去逛盛大的庙会。人潮涌动，灯火如昼，本是极热闹的。就在一个卖糖人的摊子旁，我们看见几个形容猥琐、眼神闪烁的汉子，其中一个怀里死死抱着一个拼命挣扎、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女孩。那孩子约莫六七岁，梳着双丫髻，小脸煞白，泪痕纵横，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惧。她看见了身着长衫、气质儒雅的我父亲，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用尽全身力气哭喊：‘先生救命！他们是坏人！我不认识他们！’”
吴济仁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我父亲吴怀山，一生悬壶济世，最见不得这等欺凌弱小之事。他当即上前厉声呵斥，那几个歹人做贼心虚，见父亲气度不凡且周围人群开始侧目，竟丢下那孩子，慌不择路地挤入人潮逃走了。父亲连忙将那几乎虚脱的女孩抱了起来。”
“那女孩……就是我母亲？”沈清月的声音有些发颤，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正是。”沈明轩点头，“她惊魂未定，抽噎着告诉我们，她叫苏晚，是跟着爹娘来看灯会的，不知怎的就被人群冲散了，然后就被那几个坏人捂住嘴强行抱走。她只知道自己姓苏，家住哪里，父母叫什么，慌乱惊吓中竟一时说不清楚了。父亲心善，见她孤苦无依，又怕歹人去而复返，便将小苏晚带回了沈府。”
他叹了口气：“父亲立刻派人西处打听，张贴寻人启事，希望能找到苏晚的父母。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苏晚便在沈府住了下来，成了我的小师妹。她天资极为聪颖，尤其在医药一道上，悟性奇高。父亲教导我们辨识百草、炼制丹药、学习医理，苏晚都学得极快。然而，渐渐地，父亲和我都发现了一个异样……”
吴济仁的眼神变得复杂而凝重：“她对‘毒’之一道，展现出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和惊人的天赋。寻常药理，她学得虽好，但唯有接触到那些或罕见、或霸道的毒物时，她的眼睛才会迸发出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丝狂热的光芒。她似乎本能地就能理解毒素的相生相克，调配毒方的手法精妙得令人心惊。父亲起初是担忧的，医者仁心，怕她误入歧途。但苏晚却说，唯有洞悉世间至毒，才能炼制出解尽百毒的良药，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父亲见她心志坚定，且确实天赋异禀，便也倾囊相授，将吴家秘传的毒理之学尽数教给了她。”
“你娘在制毒解毒上的造诣，很快就青出于蓝。那时，她几乎将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研究一种旷世奇毒上——‘蚀骨香’。”吴济仁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此毒无色无味，形态如最上等的沉香粉末，其诡异之处在于，寻常接触并无大碍，但它对银器有着极其特殊的反应。只需一根特制的、内藏机关的银簪作为‘钥匙’，轻轻触发，便能瞬间释放出致命的毒力，中者如万蚁噬骨，痛不欲生，故名‘蚀骨香’。研制此毒的过程凶险万分，稍有不慎，研究者自身便会首当其冲，但你娘……她成功了。”
“师伯也知晓这蚀骨香？”沈清月追问。
“当然知晓，甚至亲眼见过她试验。”沈明轩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一股压抑多年的悲愤涌上心头，“后来，你娘十西岁那年，一个偶然的机会，她看到了一幅登在报纸上的军阀合影。其中一人，佩戴着一枚造型独特的家徽戒指！你娘在看到那枚戒指的瞬间，浑身剧震，脸色惨白如纸，手中的茶杯‘啪’地摔得粉碎！她指着报纸上那个面目威严、眼神狠厉的军官，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刻骨的仇恨：‘是他！是他！当年庙会上，就是这个人！我认得他手上那枚鹰喙戒指！就是他带着人……杀了我爹娘！抢走了我苏家的传家宝《药毒圣典》！我爹娘……是为了护住我……才……才……’”
吴济仁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那翻涌的血色回忆：“原来当年苏晚并非单纯走失！她出身于一个同样精通毒理、却隐世低调的苏氏家族。肖世桀——当时还只是个野心勃勃的军官头目，不知从何处得知苏家藏有记载无数奇毒秘方的《药毒圣典》，便带兵以‘剿匪’为名，血洗了苏家！混乱中，年幼的苏晚被忠仆拼死带出，却在庙会上被肖世桀派出的爪牙发现并试图抓回！那晚若非我父亲出手，苏晚早己落入仇人之手，生死难料！”
“所以……肖世桀……他跟肖一亭是什么关系？”沈清月的声音冰冷彻骨，瞬间明白了母亲与肖家那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从何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