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海眼的风，带着硫磺和深海巨兽的腥气，吹过临时落脚的山洞。洞内，气氛却诡异得近乎温馨。
一块相对平坦的巨石上，铺着柳念朝不知从哪个倒霉海妖身上扒下来的、还算柔软的深色海藻皮。皮子上，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约莫一岁大小，穿着柳念朝用妖力临时幻化出来的、歪歪扭扭的红色小肚兜。
乌溜溜的大眼睛像两颗浸在水里的黑葡萄，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小脸蛋儿嫩的，带着婴儿肥，小嘴微微张着，露出几颗米粒似的乳牙。
正是吸收了女娲补天石、重塑了形体的朝夕。
只是这形体…缩水得有点过分。
“咿…呀…” 小朝夕伸出肉乎乎的小手，精准地抓住了沈临渊垂在石边、布满新旧伤痕的左手食指。然后，毫不犹豫地，张开小嘴就往嘴里塞！
“嘶…小祖宗！松口！这不是磨牙棒！” 沈临渊刚从阎罗令濒临崩溃的反噬中缓过一口气，半边身体还残留着晶化的冰冷麻木，另半边混沌能量灼烧的刺痛未消，此刻被这小奶娃没轻没重地一啃，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想抽手，又怕力道大了伤着这“瓷娃娃”。
“呵…活该。” 柳念朝巨大的蛇躯盘踞在洞口，一颗主蛇头转过来，血瞳里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他腹部那个恐怖的创口在补天石残余生机的滋养下己愈合大半，新生的鳞片泛着幽暗的光泽，但气息依旧带着大战后的虚弱。
“让你手贱，非要去碰那破石头！现在好了，养了个祖宗。”
他嘴上刻薄，另一颗稍小的蛇头却极其灵活地探过来，蛇信子一卷，将一块边缘被磨得光滑圆润、散发着微弱灵气的深海暖玉轻轻推到小朝夕面前。
“啃这个！磨秃了算大爷我的！” 蛇头嘶嘶吐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别扭。
小朝夕的注意力瞬间被温润的玉石吸引，松开沈临渊的手指，“咯咯”笑着扑向暖玉，抱在怀里，小乳牙吭哧吭哧地啃起来，口水糊了一玉石。
沈临渊甩了甩被啃出牙印的手指，看着那卖力啃玉的小身影，晶化半边的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挺好，至少…牙口随你，够硬。”
“滚！” 柳念朝主蛇头低吼一声，扭回去继续警戒洞外翻腾的墨海。他庞大的身躯几乎堵死了洞口，只留下几道缝隙透进幽暗的光。
带娃，成了两个重伤号（一个半人半晶石，一个九头蛇）在归墟边缘最离奇也最手忙脚乱的任务。
小朝夕精力旺盛得可怕。
啃腻了暖玉，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迈着两条小短腿，像只刚学会走路的小鸭子，在铺着海藻皮的石头上探索。
目标明确——一切能抓到手的东西！
“嗷！我的鳞片！” 柳念朝一声痛呼。一颗打盹的蛇头被小娃娃揪住了一片边缘锋利的鳞甲，小娃娃力气奇大，扯得他鳞片差点翻起来。
“松手！小混蛋！” 那颗蛇头猛地扬起，想甩开，又怕动作太大把这小祖宗甩飞，只能僵硬地悬着，任由小娃娃把它当攀爬架。
沈临渊想笑，牵动晶化半边脸的肌肉，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刚想伸手把小家伙抱开，小朝夕却自己松了手，目标转向他垂落的、带着晶化裂纹的衣角。
“滋啦——”
布料撕裂声清脆悦耳。
沈临渊低头，看着自己本就破烂的衣摆又被撕下一大块，被小娃娃欢快地挥舞着。
“……” 他默默地把衣角往上掖了掖。
“噗嗤…” 柳念朝一颗蛇头没忍住，发出短促的嗤笑，“沈乞丐，新造型挺别致。”
“闭嘴，蛇保姆。” 沈临渊没好气地回怼，小心翼翼地伸手，想把那块破布从小娃娃手里“解救”出来。结果小朝夕以为他在逗她玩，小手抓得更紧，还“咯咯”笑着往身后藏。
就在两人（蛇）一娃为了一块破布角力，洞内气氛诡异又滑稽时——
嗡！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无尽腐朽与贪婪的恶意，如同最污秽的潮水，毫无征兆地淹没了洞口！
洞外的光线瞬间黯淡！翻腾的墨海仿佛被冻结！
柳念朝九颗蛇头瞬间全部昂起！血瞳中暗金符文疯狂闪烁！深青妖力如同炸毛般轰然爆发，死死堵住洞口！
“操！阴魂不散！” 沈临渊赤红的独眼瞬间锐利如刀，完好的左手本能地将还在玩破布的小朝夕往身后一揽！晶化的右臂下意识抬起，暗红晶毒在裂纹深处不安地涌动。
洞口被柳念朝妖力封锁的空间，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扭曲、荡漾！
嗤啦——！
一只覆盖着蠕动漆黑符文、缠绕着更加污秽破败、仿佛浸透万古血污的腐朽绷带的巨手，硬生生撕裂了空间，探了进来！
巨手的目标，首指被沈临渊护在身后、懵懂无知的小朝夕！
“吼——！！！”
柳念朝暴怒！九颗蛇头同时喷吐出深青带暗金的毁灭吐息！毒息、妖雷、寒冰、煞气…汇成一股狂暴的洪流，狠狠撞向那只巨手！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鸣！洞窟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
柳念朝的全力一击，撞在巨手表面的漆黑符文和腐朽绷带上，竟只溅起大片污秽的黑色粘液和几缕绷带碎屑！巨手去势稍缓，却依旧带着冻结灵魂的威压，五指箕张，抓向小朝夕！
“妈的！硬茬子！” 柳念朝血瞳收缩，巨大的蛇尾带着万钧之力，如同崩塌的山岳，狠狠抽向巨手手腕！试图将其砸偏！
砰！！！
沉闷的巨响！蛇尾如同抽中了万载玄铁！反震之力让柳念朝庞大的蛇躯都晃了晃！巨手只是微微一颤，绷带碎裂更多，露出底下蠕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暗皮肤！
“沈临渊！带她走！” 柳念朝嘶吼，主蛇头猛地喷出一口精血，混合着妖力，化作一面厚重的深青血盾，再次挡在巨手前方！
沈临渊牙关紧咬，完好的左手闪电般抄起还在玩布头、完全没意识到危险的小朝夕，晶化的右腿猛地蹬地，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洞窟最深处、一个被碎石半掩的狭窄缝隙冲去！
“咿？” 小朝夕被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手里的破布掉了。她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那只越来越近、散发着让她本能厌恶气息的巨大“黑手”。
就在那只巨手即将突破柳念朝的血盾，指尖的污秽黑气几乎要触碰到沈临渊后背的刹那——
被沈临渊夹在臂弯里的小朝夕，似乎觉得那“黑手”挡住了她看“大蛇蛇”打架的视线，有点不高兴了。
她皱着小眉头，的小嘴不高兴地嘟起。
然后，极其随意地，对着那只遮天蔽日的恐怖巨手，伸出了肉乎乎、还沾着口水的小拳头。
轻轻一推。
是的，就是轻轻一推。
像推开一个挡路的、讨厌的毛绒玩具。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芒。
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波动。
甚至没有一丝风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只缠绕腐朽绷带、散发着湮灭气息、连柳念朝全力攻击都难以撼动的巨手，在被那只小拳头“推”中的瞬间——
嗡！
覆盖其上的漆黑符文，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墨汁，瞬间扭曲、溶解、发出“滋滋”的哀鸣，化作缕缕污秽的黑烟消散！
缠绕的腐朽绷带，寸寸断裂、崩解，如同朽烂了亿万年的枯草，无声无息地化为飞灰！
巨手本身，从被小拳头“推”中的指尖开始，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一般，无声无息地、极其迅速地……湮灭！
不是碎裂！不是崩溃！是彻底的、从存在层面上的抹除！
仿佛从未出现过！
“嗷——！！！”
一声凄厉到扭曲、仿佛来自九幽最底层的痛苦尖啸，猛地从空间裂缝深处炸响！那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深入骨髓的剧痛！
紧接着，空间裂缝如同受惊的巨兽，猛地向内塌陷、收缩！残留的污秽气息被瞬间抽走！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狼狈逃窜的、带着无尽怨毒和恐惧的意念波动！
洞口，恢复了之前的幽暗。翻腾的墨海声重新灌入耳中。
洞内。
死寂。
柳念朝九颗蛇头僵在半空，血瞳瞪得溜圆，里面是凝固的、如同见了鬼（虽然他们天天见鬼）般的惊骇。深青血盾失去了目标，缓缓消散。
沈临渊保持着冲刺的姿势，僵在离石缝几步远的地方。他缓缓低头，看向臂弯里的小娃娃。
小朝夕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小拳头收回来，拍了拍，然后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大眼睛里水汽氤氲，似乎有点困了。
她伸出小手，揪住沈临渊一缕垂下的头发，小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咂咂嘴，眼看就要睡去。
仿佛刚才那轻描淡写抹去“大人”一只本源投影手臂的，不是她。
“……” 沈临渊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晶化的半边脸没有任何表情，赤红的独眼里翻涌着惊涛骇浪。
“……” 柳念朝巨大的蛇躯缓缓放松，盘踞下来。一颗蛇头凑近，绿豆大的血瞳（相对蛇头大小）死死盯着那个打哈欠的小不点，蛇信子无意识地吞吐着，发出嘶嘶的、充满困惑和极度震撼的声响。
半晌。
“操…” 柳念朝主蛇头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这奶娃娃…这么…野的吗？”
沈临渊抱着怀里温软的小身体，感受着那毫无防备的依赖，再看看洞口那彻底消失的巨手痕迹，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大人”的惊悸气息。
他扯了扯晶化的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看来…以后带娃…得…更小心点。”
“废话！” 柳念朝一颗蛇头烦躁地甩了甩，“记账！精神损失费！目睹奶娃娃手撕宇宙级老阴比！+1000亿！利息按秒算！”
天山之巅，万载玄冰覆盖，寒风如刀。但在背风的山坳深处，却有一处奇异的所在。
雾气氤氲，温暖如春。一汪不过丈许方圆的泉眼，镶嵌在晶莹剔透的冰层中央。泉水呈现出一种温润的乳白色，散发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草木清香和精纯灵气。
丝丝缕缕的白气升腾而起，在冰壁上凝结成细小的灵液珠，又滴落回泉中，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天山灵泉。传说中能洗髓伐毛、滋养神魂的圣地。
此刻，泉边却弥漫着一种与仙家气象格格不入的紧张和…傻气。
“你确定…这玩意儿能行？” 沈临渊蹲在泉边，赤红的独眼狐疑地盯着那乳白色的泉水，又看看怀里正努力啃他晶化手指（虽然啃不动）的小朝夕。
小家伙穿着柳念朝用雪狐皮新做的、勉强算合身的白色小袄，像个雪团子。
“古籍上…咳咳…都这么写的！” 柳念朝巨大的蛇躯盘在泉眼上方一块突出的冰岩上，九颗蛇头都低垂着，血瞳紧紧盯着泉水，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心虚，“灵泉蕴养，辅以千年雪莲、万年钟乳…可助灵体塑形，加速成长！”
他一颗蛇头不知从哪里（鳞片空间）卷出一朵晶莹剔透、散发着寒气的雪莲，还有一小块滴着乳白灵液的钟乳石，小心翼翼地用妖力碾碎，将粉末均匀撒入泉水中。
泉水乳白色的光芒似乎更盛了几分，灵气几乎凝成实质。
“你看！有效果了！” 柳念朝一颗蛇头邀功似的昂起。
沈临渊看着那明显更“浓稠”的泉水，又看看怀里懵懂无知、只知道啃手指的小娃娃，晶化的半边脸抽了抽：“…你确定…不是炖汤？”
“炖你个头！” 柳念朝主蛇头没好气地低吼，“赶紧的！把她放进去！泡够三个时辰！说不定…明天就能长高一寸！”
长高…一寸？
沈临渊看着小朝夕那藕节似的小胳膊小腿，再看看那深不见底（对他而言）的灵泉，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要不…再等等？等她大点…”
“等个屁！夜长梦多！那老阴比随时可能再来！” 柳念朝不耐烦地用蛇尾拍打着冰面，“快点！磨磨蹭蹭！跟个娘们似的！”
沈临渊被他激得火起，但看着怀里软乎乎的小家伙，又强行压下。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抱着小朝夕，走到泉边。
泉水温热，雾气缭绕。
“乖…泡澡澡…长高高…” 沈临渊用自己都觉得别扭的语调哄着，动作轻柔地将小朝夕放进泉水边缘。
小脚丫接触到温热的泉水，小朝夕先是好奇地蹬了蹬，溅起一小片水花。随即，似乎觉得舒服，她“咯咯”笑了起来，小手拍打着水面，玩得不亦乐乎。
乳白色的灵泉包裹着她小小的身体，浓郁的灵气丝丝缕缕地试图渗入她的肌肤。
“看！没事吧！” 柳念朝一颗蛇头得意地晃了晃。
沈临渊稍微松了口气，在泉边坐下，晶化的右臂搭在膝盖上，赤红的独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里的小身影。
时间一点点过去。
泉水中的灵气似乎真的在起作用。小朝夕的脸颊泛起健康的红晕，大眼睛更加水润有神，连头上细软的绒毛都似乎更有光泽了。
她玩水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似乎有些困倦，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有效！” 柳念朝血瞳一亮，带着一丝期待，“让她往中间去点！中心灵气最浓！”
沈临渊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托着小朝夕的背，将她往泉水中心送了送。水面刚好漫过她的小胸脯。
小朝夕似乎很享受，眯着眼睛，发出小猫似的呼噜声，小脑袋靠在沈临渊托着她的手臂上，眼看就要睡着。
“成了！” 柳念朝几颗蛇头互相碰了碰，传递着一种“带娃成功”的诡异成就感。
然而，变故发生在瞬息之间！
就在小朝夕彻底放松，小脑袋微微一歪的刹那！
她小小的身体，突然毫无征兆地向下猛地一沉！
不是滑倒！是如同被无形的巨石拖拽，瞬间没入了乳白色的泉水中！连一点水花都没溅起！
“朝夕——！！！”
沈临渊的嘶吼和柳念朝的咆哮同时炸响！撕破了天山之巅的宁静！
沈临渊的脑子“嗡”的一声！什么晶化！什么混沌！什么阎罗令！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完好的左手闪电般探入泉水！却只抓到了一把温润却空无一物的灵液！
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被灵泉彻底吞噬！
“操！！！” 柳念朝庞大的蛇躯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从冰岩上弹起！深青妖力狂暴炸开，震得冰壁龟裂！九颗蛇头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和暴怒，同时扎向灵泉！
噗通！噗通！
两声巨大的落水声！
沈临渊想都没想，整个人如同炮弹般砸进了灵泉中心！冰冷的泉水瞬间淹没头顶！他赤红的独眼在水中疯狂扫视，晶化的右臂不顾一切地向下探去，搅动着粘稠的灵液！
另一边，柳念朝巨大的蛇躯根本塞不进小小的泉眼！情急之下，他最小的那颗蛇头（也是相对最灵活的）如同离弦之箭，狠狠扎入水中！蛇口大张，不顾一切地向泉底最深处探去！
灵泉内部，并非清澈见底。乳白色的灵液粘稠得如同胶质，视线受阻，神识探入也如同陷入泥沼！
“在哪？！在哪？！！” 沈临渊心中狂吼，肺部空气急剧消耗，冰冷的泉水刺激着晶化皮肤的刺痛和混沌能量的灼烧，但他浑然不觉！完好的左手在水中疯狂摸索！
柳念朝的蛇头在水中急速穿梭，蛇信吞吐，捕捉着任何一丝属于小朝夕的气息！血瞳在幽暗的水底爆发出骇人的红光！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沈临渊胸腔憋闷欲炸，眼前阵阵发黑，绝望如同冰水般淹没心脏的刹那——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抹极其微弱的温热！
在泉眼最深处，靠近泉眼石壁的缝隙里！
“抓住了！” 沈临渊心中狂吼，左手猛地发力，五指死死扣住！
入手是熟悉的、温软的触感！是小朝夕的胳膊！
他猛地向上拽！
哗啦——！！！
水花西溅！
沈临渊抱着浑身湿透、双目紧闭、小脸苍白的小朝夕，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狼狈不堪地从泉水中冲天而起！重重摔在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呛得他剧烈咳嗽。
几乎同时！
噗——！
柳念朝那颗探入水中的蛇头也猛地拔出！蛇口里，赫然叼着小朝夕…的一只小鞋子！
蛇头僵在半空，血瞳呆滞地看着蛇口里那只湿漉漉的、绣着歪歪扭扭小花的软底鞋，又看看被沈临渊死死抱在怀里、咳出几口水后开始哇哇大哭的小娃娃。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哇——！！！” 小朝夕的哭声嘹亮，充满了委屈和后怕，小身子在沈临渊怀里一抽一抽的。
沈临渊手忙脚乱地拍着她的背，晶化的半边脸依旧僵硬，但赤红的独眼里是劫后余生的心悸和后怕，声音嘶哑：“没事了…没事了…不怕…”
柳念朝那颗叼着鞋子的蛇头，默默地把鞋子吐到冰面上。主蛇头缓缓垂下，凑近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娃娃，血瞳里的暴怒和惊惶褪去，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笨拙的无措。
他巨大的蛇尾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扫了扫沈临渊身边溅落的冰渣和水渍，像是在清理“现场”。
半晌。
“咳…” 柳念朝主蛇头干咳一声，声音闷闷的，“…这破泉…质量不行…记账！虚假宣传！谋财害命未遂！精神损失费！+5000亿！”
他顿了顿，蛇尾尖极其小心地、轻轻碰了碰小朝夕还在抽泣的小脚丫（光着一只），补充道：
“…还有…鞋钱。”
沈临渊抱着哭累后沉沉睡去的小朝夕，看着冰面上那只孤零零的小鞋子，又看看旁边那条浑身湿漉漉（主要是那颗探水的蛇头）、鳞片都耷拉下来、显得有些垂头丧气的巨蛇。
他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疲惫地闭上了那只赤红的眼睛。
带娃…真他妈比当阎王还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