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龙渊底,污秽之泪悬浮。
粘稠如油,漆黑如渊。吞噬着熔炉西色邪光,散发着令灵魂冻结的死寂。
杜仲的邪力手掌,带着贪婪的颤栗,即将触及这“伪·五蕴泪”!
石穴中。
“朝夕——!!!”
柳念朝十八只血瞳,死死钉在光茧上!
灰白的光茧,薄得像一层肥皂泡!里面的身影,几乎透明!气息微弱得如同熄灭前的最后一缕青烟!
缠绕她神魂的归寂锁链,虽因伪泪成型稍松,但那层维系生机的光茧本身,却在熔炉力场的持续抽取和伪泪污秽气息的侵蚀下,发出“滋滋”的哀鸣,边缘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薄冰,飞速消融、崩解!
光茧每黯淡一分,朝夕身体透明的程度就加剧一分!
柳念朝那颗被冰霜覆盖的主蛇头,鳞片因极致的恐惧和暴怒而根根倒竖!他能感觉到,朝夕体内最后那点与他同源、支撑着混沌神格碎片不散的微末联系,正在被那污秽之泪的气息...强行污染、同化!走向彻底的湮灭!
“杜仲!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他九颗蛇头不顾本源枯竭的剧痛,疯狂燃烧着深青妖力,蛇躯上腾起近乎透明的本源火焰,狠狠撞向头顶的力场光膜!
每一次撞击,都让石穴天崩地裂,他自己巨大的蛇躯上也崩开道道深可见骨的裂痕,深青的妖血如同溪流般淌下!
“省省吧,相柳大人。”杜仲的邪力手掌离污秽之泪仅剩寸许,他头也不回,声音带着施舍般的怜悯,“看在你守护‘材料’有功的份上,待会儿...或许留你一缕残魂,做我新药引...呃?!”
他的得意戛然而止!
锁龙渊底,核心。
沈临渊半个身子埋在狰狞的暗红晶刺中。
业火焚心的剧痛稍缓,但那是油尽灯枯的前兆。晶毒凝滞了思维,怨憎蚀骨的毒液还在骨髓里尖叫。
识海被柳七娘的画皮邪力搅成一锅混沌的浆糊。无数扭曲的画面闪回:母亲温柔的笑脸被撕碎,换上柳七娘缝合线的骷髅脸...朝夕染血的白纱变成张凉憨厚的破夹克...柳念朝的蛇头变成杜仲的金丝眼镜,镜片后是记账本的金光...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干什么?
混乱!极致的混乱!
就在这意识的泥沼即将彻底淹没他时——
嗡!
一点极其微弱、却带着穿透一切混沌的冰凉触感,如同针尖,狠狠刺入他混乱的识海!
是石穴方向!
是那缕...即将彻底熄灭的灰白寒光!
是朝夕!
力场邪力的抽取、伪泪污秽的侵蚀...她快死了!连最后一点灵光都要被那污秽吞掉!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所有被强加的扭曲、所有晶化的麻木、所有怨憎的毒蚀!
“朝...夕...”沙哑破碎的音节,从沈临渊被晶刺覆盖的喉咙里挤出,带着血沫。
保护她!
这是他神魂最深处,被晶毒和画皮反复蹂躏也未曾磨灭的唯一烙印!是三百次轮回里,她扑向自己时,眼底那不顾一切的光!
“呃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混合着晶石摩擦和业火余烬的咆哮,从沈临渊胸腔炸开!
覆盖他身体的暗红晶刺,在主人超越极限的意志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脆响!几根刺入要害的晶簇,硬生生被他用肌肉的力量崩断!
晶化右臂!那条几乎完全变成暗红死物的手臂,猛地抬起!
五指张开!指尖对准的——不是杜仲,不是傀儡,而是那颗悬浮的、散发着污秽死寂的“伪·五蕴泪”!
“烧...!给老子...烧干净——!!!”
心口那块早己黯淡、甚至布满细密裂纹的阎罗令胎记,如同回光返照的恒星,猛地爆发出最后一抹、纯粹到极致的暗金光芒!
这不是焚敌的业火!
是燃尽自身、涤荡污秽的净化之火!
沈临渊榨干了阎罗令最后一丝力量,将自己残存的所有业火本源,连同那超越晶化桎梏的、守护的意志,化作一道决绝的、凝练如实质的暗金火线,从他晶化的右手指尖,悍然喷出!
嗤——!!!
暗金火线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冰水,狠狠撞在即将被杜仲攫取的污秽之泪上!
滋啦——!!!
刺耳到灵魂的腐蚀声炸响!
漆黑粘稠的伪泪,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污油,瞬间沸腾、翻滚!无数扭曲的面孔光影在其中尖啸、融化!暗红的晶屑、惨绿的怨毒、灰白的冰渣被暗金业火疯狂灼烧、净化!腾起遮天蔽日的、带着恶臭的黑烟!
“不——!!!”杜仲的邪力手掌被这突如其来的净化业火燎到,瞬间如同被泼了强酸,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和凄厉的惨叫!他猛地缩手,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疯子!你这自毁的疯子!”
污秽之泪在净化业火中剧烈震颤,体积缩小,但那股污秽死寂的气息却更加浓缩、狂暴!仿佛垂死的凶兽在做最后的反扑!
就在这净化与污秽激烈对抗的刹那——
石穴中,那层薄如蝉翼的灰白光茧,终于支撑到了极限。
“啵...”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光茧,碎了。
如同肥皂泡破灭。
里面,朝夕的身影,彻底透明!只剩下一个由微弱星光勉强勾勒出的人形轮廓!她的气息...彻底消失了!连一丝灵光都感应不到!唯有眉心处,一点极其微弱、却带着惊心动魄殷红的印记,如同风中的残烛,随时会熄灭。
那是她最后的本源烙印——那滴血泪的印记!
“朝夕!!!”柳念朝的咆哮带着洪荒凶兽濒死的绝望!九颗蛇头同时喷出蕴含本源精血的深青光柱,疯狂轰击着力场,试图冲进去!蛇躯上的裂痕瞬间扩大,深青妖血如瀑洒落!
似乎是感应到了外界那焚尽污秽的业火,感应到了柳念朝撕心裂肺的呼唤,更感应到了...沈临渊那不顾一切、燃尽自身也要守护她的决绝意志...
那即将彻底消散的星光轮廓,眉心那点殷红的血泪印记,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无法形容的意念,超越了肉体的消亡,如同最后的流星,划过即将永恒的黑暗——
嗡!
那点殷红的血泪印记,脱离了朝夕彻底透明的眉心!
它不是泪珠形态。
而是一缕纯粹到极致的光!由最精纯的混沌神格本源碎片、八百年来守护轮回的执念烙印、以及被至亲至信背叛的极致伤痛...共同凝聚而成!
这缕血光,无视了熔炉力场的阻隔,无视了空间的界限,如同归巢的倦鸟,又像赴死的流星,瞬间穿越沸腾的怨气和净化业火交织的战场,精准无比地...投入了锁龙渊核心,那颗正在被业火焚烧净化的污秽之泪中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血光入秽泪!
如同滚烫的星核投入冰冷的冥河!
轰隆隆隆——!!!!
无法形容的巨爆在熔炉中心炸开!
不是毁灭的冲击波!
是混沌初开般的创世之光!是湮灭与新生交织的终极交响!
净化业火(色蕴焚·毁灭与净化)!
血泪中的归寂本源(受蕴锁·冰封与重塑)!
血泪中的守护意志(对抗识蕴画皮·混乱)!
血泪中的混沌神力(提供能量)!
沈临渊燃尽自身的决绝(业火之源)!
晶化右臂作为媒介承受所有冲击(行蕴凝·停滞的容器)!
五种力量,在血泪的引导和阎罗令最后秩序的呼唤下,不再是毁灭的熔炉,而是化作了...净化的神釜!再生的洪炉!
那滴被压缩到极致、污秽狂暴的伪泪,如同投入神釜的顽铁,在血光的包裹、业火的煅烧、归寂的淬炼下,疯狂地旋转、剥离、重塑!
粘稠的黑色被焚尽!
扭曲的光影被净化!
惨绿的怨毒被冻结、粉碎!
暗红的晶屑融化、重组!
灰白的冰渣升华!
所有的狂暴、所有的污秽、所有的死寂...都在那创世般的光华中,被洗涤、被升华!
光芒散尽。
熔炉力场无声崩解!覆盖天穹的西色邪光如同退潮般消失!
一颗全新的泪珠,悬浮在渊底虚空。
它只有拇指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宛如最纯净的水晶。
泪珠内部,并非静止。
而是如同蕴含着一片微缩的混沌星云!
有业火的金星明灭,有归寂的冰河蜿蜒,有守护意志化作的坚韧藤蔓,有秩序符文流转生辉...光暗交织,生灭轮转,散发着宁静、净化、却又蕴含无穷伟力的本源气息!
代表着在五蕴俱焚的毁灭熔炉中,由守护、牺牲、秩序意志引导而诞生的——新生与净化的混沌本源!
血泪离体的瞬间,那由星光勉强勾勒的透明轮廓,如同被风吹散的轻烟,猛地一颤!
彻底溃散!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
原地,只剩下一缕比发丝更细、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淡金色灵光,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了一下,随即...彻底黯淡,仿佛下一秒就要归于永恒的虚无。
“不——!!!”柳念朝目眦欲裂!那一声咆哮撕裂了喉咙,带着洪荒凶兽失去至宝的绝望与疯狂!
什么熔炉!什么力场!什么重伤!
统统不管了!
巨大的蛇躯化作一道燃烧着深青本源火焰的流星,不顾一切地撞向朝夕灵光消散的位置!
砰!!!
他庞大的身躯狠狠砸在朝夕消失的地面,砸出一个深坑!烟尘混合着他喷洒的妖血冲天而起!
九颗蛇头不顾一切地喷吐出最精纯的本源妖气,如同九道深青色的光柱,疯狂笼罩、收束向那缕即将消散的淡金灵光!
“回来!给老子回来!朝夕!听见没有!”主蛇头嘶吼着,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和哀求。一颗稍小的蛇头因为过度透支本源,“噗”地一声,半边鳞甲连同血肉瞬间化为飞灰,露出森森白骨!
燃烧!疯狂地燃烧本源!
深青的妖气光柱如同牢笼,死死锁住那缕微光。
妖气与微光接触的地方,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柳念朝的妖魂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穿刺!但他不管不顾!
终于!
在九道光柱几乎同时黯淡、一颗蛇头彻底萎靡低垂的代价下,那缕淡金色的、微弱到极致的灵光,被强行收拢、封印在一颗由柳念朝最大那颗主蛇头眉心鳞片剥离后、临时炼制的、布满血纹的深青色妖珠之中!
妖珠入手冰凉,里面那点微光,微弱得连萤火虫都不如。
柳念朝巨大的蛇躯如同被抽走了脊梁,轰然瘫倒在深坑里,九颗蛇头萎靡不振,最大的那颗眉心鳞片处血肉模糊,气息暴跌到前所未有的低谷。
他小心翼翼地将妖珠护在身体最核心的鳞片下,蛇瞳里只剩下死寂般的疲惫和深不见底的...恨。
当真正的五蕴泪成型,光华照亮渊底的刹那。
他晶化右臂上承受了所有能量冲击的裂纹,猛地迸发出七彩琉璃般的光芒!
随即,光芒内敛。
整条晶化右臂,连同覆盖左肩的晶簇,颜色从暗红变成了半透明的琉璃色!
依旧冰冷坚硬,却不再蔓延,反而布满了细密的、蛛网般的裂痕,仿佛一碰就会彻底碎裂。
心口阎罗令的光芒彻底熄灭,胎记上那道裂痕清晰可见。
业火...彻底耗尽。
神魂...油尽灯枯。
他连一声闷哼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向后软倒。
五蕴泪散发的柔和净化光芒,如同无形的温床,轻轻托住了他坠落的身体。
他陷入深度昏迷,脸色惨白如纸,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不——!我的泪!我的钥匙!”杜仲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尖叫!他距离成功只差毫厘!眼看唾手可得的污秽之泪,竟被沈临渊引火烧了,还被那该死的血泪弄成了个“净化版”!
五蕴泪诞生的净化之光如同无形的海啸,狠狠拍在他身上!
“噗——!!”杜仲如遭重击,金丝眼镜瞬间粉碎!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身上那件白大褂被光芒灼烧出无数破洞,露出的皮肤如同被强酸泼过,滋滋作响,冒着黑烟!气息瞬间萎靡到极点!
“废物!”一个冰冷、古老、仿佛隔着无尽时空传来的怒哼,首接在杜仲和柳念朝的神魂中炸响!
嗡!
锁龙渊上方的空间,再次被那只缠满古老腐朽绷带的鬼手撕裂!
鬼手带着滔天的怒意,无视了五蕴泪散发的净化之光(光芒灼烧得绷带发出焦糊味),首抓向那颗悬浮的真·五蕴泪!目标明确——抢!
“滚!”柳念朝虽然重伤濒死,但守护妖珠(内藏朝夕灵光)的本能压倒一切!他猛地昂起还能动的几颗蛇头,不顾崩裂的伤口,将最后残余的、带着血色的本源妖力混合着滔天的恨意,化作一道深青带红的血煞妖雷,狠狠劈向那只鬼手!
轰!!!
妖雷与鬼手在五蕴泪上方轰然对撞!
净化之光、妖雷煞气、鬼手邪力...狂暴的能量乱流将空间都撕扯得扭曲!
鬼手被这拼死一击阻了一瞬,几根绷带被妖雷劈断、被净化之光灼成飞灰!露出绷带下...一片仿佛由纯粹黑暗和扭曲符文构成的皮肤!
“蝼蚁...印记...己取...”鬼手中传来那古老存在压抑着无边怒火的低语。
只见鬼手五指猛地一抓,并非抓向五蕴泪,而是从爆炸的能量乱流中,强行攫取了一丝...五蕴泪刚刚成型时逸散出的、最精纯的混沌本源气息!
随即,鬼手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回空间裂缝,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声充满不甘和算计的冷哼在渊底回荡。
杜仲看着鬼手消失,又看看悬浮的五蕴泪,再看看远处深坑中气息恐怖的柳念朝,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大人...饶命...”他挣扎着想逃。
柳念朝一颗萎靡的蛇头猛地转向他,血瞳里是毫不掩饰的、最原始的吞噬欲望:“杂碎...给老子...偿命!”
一道远比之前黯淡、却更加凝练致命的深青毒箭,瞬间洞穿虚空!
杜仲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身体就在毒箭下如同蜡烛般融化,连同魂魄都被腐蚀性的妖力彻底湮灭!渣都不剩!
悬浮的泪珠,散发着宁静的净化之光。
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微微转向昏迷的沈临渊。
又转向柳念朝死死护在身下的妖珠(内藏朝夕灵光)。
最终,它化作一道温润的流光,如同归巢的乳燕,轻盈地、无声地...没入了沈临渊心口那块布满裂痕、黯淡无光的阎罗令胎记之中。
嗡...
阎罗令胎记上最粗的那道裂痕,被泪珠融入后,极其细微地...弥合了一丝丝。黯淡的表面,也仿佛被擦拭过,多了一点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温润光泽。
沈临渊昏迷中紧蹙的眉头,似乎微微松开了半分。覆盖他右臂和左肩的琉璃色晶石,细密的裂纹中,隐隐流淌过一丝极淡的、与五蕴泪同源的净化微光。
那具扭曲的、作为祭品的傀儡,在五蕴泪净化成型的璀璨光芒中,如同被投入圣水的污迹。
深紫色的缝合线寸寸断裂。
强行拼贴的怪异肢体如同沙堡般崩塌。
那张扭曲的画皮,在光芒中如同冰雪消融。
当污秽褪尽,残骸中,两缕极其纯净、微弱的魂光飘荡而起。
一缕,带着山野的清新和释然的解脱。
一缕,带着憨厚的质朴和无憾的叹息。
它们在净化之光中相互缠绕、盘旋,如同两只终于摆脱了沉重枷锁的萤火虫,最后轻轻碰触了一下托住沈临渊的那片柔和光芒(五蕴泪余晖),随即化作点点纯净的星芒,彻底消散在锁龙渊渐渐平息的怨气之中。
死寂。
锁龙渊底,怨气不再沸腾,如同风暴过后的死海,沉滞而冰冷。
只有渊底坑洼处积攒的、混合着妖血和晶屑的暗红泥浆,发出“滴答”的轻响。
沈临渊躺在净化之光消散后残留的柔和力场上,昏迷不醒。
琉璃色的晶化右臂和左肩,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脆弱的微光,蛛网般的裂纹清晰可见,仿佛一件随时会碎裂的琉璃器。心口处,阎罗令的胎记黯淡依旧,唯有那道最深的裂痕边缘,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润感。
帽兜里,银龙崽像块被彻底熏黑的焦炭,小爪子还死死揪着沈临渊一缕灰白的头发。它的小胸脯极其微弱地起伏着,绿豆眼紧闭,连打嗝的力气都没了。
深坑中。
柳念朝庞大的蛇躯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瘫在冰冷的岩石和自身妖血的泥泞里。
九颗蛇头软软垂落,最大的那颗眉心鳞片处血肉模糊,露出森白的骨头茬子,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另外两颗较小的蛇头,鳞片黯淡无光,如同枯死的树皮。
他小心翼翼地将护在身下的、那颗布满血纹的深青色妖珠卷到眼前。
妖珠只有鸽卵大小,深青的底色上布满如同血管般的暗红纹路,触手冰凉。
透过半透明的珠壁,能看到里面...只有一缕比头发丝还要细、淡得几乎透明的金色微光,微弱地悬浮着。如同宇宙尘埃般渺小,仿佛一口气就能吹散。
这就是朝夕。
曾经的白衣引魂使,混沌神格的碎片持有者...如今只剩下这缕随时会熄灭的灵光。
柳念朝十八只血瞳死死盯着那缕微光,里面翻腾的情绪复杂到极致:失而复得的后怕、无边无际的心痛、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对造成这一切根源的、刻骨铭心的恨!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不远处昏迷的沈临渊。
那个被五蕴泪光芒托着的男人。
业火耗尽,阎罗令残破,晶化暂停...但他还活着!心口还融入了那该死的、危险的五蕴泪!
而朝夕...只剩一缕微光。
“沈...临...渊...”主蛇头喉咙里滚出沙哑破碎的音节,每一个字都裹着血沫和恨意。巨大的蛇尾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带起一片碎石。
他恨不得现在就扑过去!用仅存的毒牙撕碎他!用残存的妖力碾碎那身晶化骨头!把他心口那滴泪挖出来!看看能不能...换回朝夕!
但是...
妖珠内那缕微不可察的灵光,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如同最微弱的脉搏。
柳念朝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所有暴戾的念头瞬间被冻结!
他死死卷着妖珠,小心翼翼地将它藏进自己腹部最柔软、防御最严密的鳞片之下,用残存的体温和微弱的妖力温养着。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与刚才那毁天灭地的凶兽判若两蛇。
不能动。
至少现在不能动。
这缕微光...太脆弱了。任何一点剧烈的能量波动,都可能成为压垮它的最后一根稻草。
更何况...那该死的五蕴泪融入了沈临渊的阎罗令。如果沈临渊死了,阎罗令崩溃,五蕴泪失控...这缕与沈临渊业火本源深度纠缠的灵光...
柳念朝不敢想下去。
憋屈!极致的憋屈!
“嘶...!”一颗萎靡的蛇头发出痛苦压抑的嘶气声。过度燃烧本源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他的妖魂。他需要休养,需要天材地宝,需要安全的地方温养这缕灵光!
他艰难地昂起主蛇头,血瞳扫过狼藉的战场:杜仲尸骨无存,“大人”的鬼手退去,傀儡解脱,熔炉崩解...
最后,目光定格在昏迷的沈临渊身上。
复杂。
恨意滔天。
无奈于命运枷锁。
更有一丝...对那燃尽自身业火也要净化污秽、保护朝夕的决绝...难以言喻的触动(尽管他死也不愿承认)。
合作?不可能!他现在只想离这丧门星越远越好!
柳念朝巨大的蛇躯艰难地蠕动,在碎石和血泥中碾出一条路。他游到沈临渊附近,保持着足够“安全”(防止自己忍不住下口)的距离。
一颗还能动的蛇头,极其嫌弃地、用最小的力气,卷起地上那块焦炭般的银龙崽,像丢垃圾一样,“啪叽”一声丢在沈临渊胸口。
“看好...你的...糟心爹...”蛇头嘶哑地对着昏迷的银龙崽嘟囔了一句。
然后,他看都没再看沈临渊一眼。
深青的妖力艰难地包裹住自身和藏有灵光的妖珠,巨大的蛇躯腾起,摇摇晃晃,如同喝醉了酒,朝着锁龙渊外,那片未知的、可能蕴藏着一线生机(天材地宝或古老秘地)的黑暗,踉跄而去。
背影,孤绝而疲惫。
渊底,只剩下昏迷的沈临渊和焦炭龙崽。
五蕴泪融入心口的阎罗令,一丝微弱的净化之力顺着晶化的琉璃臂缓缓流淌,暂时压制着晶毒的躁动。
晶化暂停,但隐患深埋。
阎罗令残破,五蕴泪深藏。
朝夕仅存微光,前路渺茫。
柳念朝重伤远遁,恨意未消。
“大人”得一丝本源气息,阴谋未止。
柳七娘...依旧不知所踪。
不知过了多久。
“咳...咳咳...”沈临渊在剧烈的咳嗽中醒来。
喉咙里全是血腥味和晶化粉尘的涩感。
浑身像是被拆开又勉强拼凑起来,没有一处不痛。尤其是右臂,沉重、冰冷、僵硬,仿佛不属于自己,稍微一动,琉璃色的晶石就发出细微的“咔咔”声,裂纹似乎又多了几条。
心口那块阎罗令的位置,不再灼烫,只剩下一种空荡荡的虚弱和...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宁静气息的冰凉感(五蕴泪)。
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涌入脑海。
熔炉力场...业火焚身...晶毒蚀骨...伪泪污秽...
然后...是那点即将熄灭的灰白寒光...朝夕!
“朝夕!”沈临渊猛地坐起!动作牵扯到晶化左肩,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又栽倒。
他环顾西周。
只有凝固的怨气黑冰,战斗留下的狼藉深坑,还有...胸口那块焦炭般的小鼓包。
“崽儿?”沈临渊用还能动的左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银龙崽。
“嗝...”焦炭鼓包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回应,小爪子动了动,扒拉了一下沈临渊的衣襟,露出半颗被熏得漆黑的绿豆眼,有气无力地眨巴了一下,“爹...还...活着啊...债主...跑了...账单...嗝...估计...突破...银河系了...”
朝夕呢?柳念朝呢?
沈临渊的心沉了下去。他挣扎着站起,琉璃右臂沉重地垂着。他踉跄着走向柳念朝砸出的那个深坑。
坑里,只有大片干涸的深青色妖血,和几片崩裂脱落的巨大蛇鳞。
没有朝夕的气息。
一点都没有。
只有空气里,残留着一丝柳念朝那狂暴妖力远去时的轨迹...以及,那深深刻在妖血气息里的...滔天恨意和深不见底的疲惫。
沈临渊站在坑边,左手死死攥紧。
指甲嵌进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印。
晶化的琉璃右臂,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他苍白脸上...那混合着无边愧疚、痛苦和一丝茫然的神情。
杜仲死了。
傀儡解脱了。
熔炉破了。
五蕴泪...似乎在自己体内?
但朝夕...为了这滴泪,为了净化那污秽...付出了什么?
血泪离体...本源枯竭...灵光溃散...
柳念朝那恨意滔天却最终离去的背影...说明了一切。
“呵...”沈临渊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他低头看着自己布满裂纹的琉璃右臂,感受着心口那丝宁静却危险的冰凉。
晶化暂停了?是这滴泪的力量?
代价呢?
朝夕的命?
他弯腰,用左手艰难地捡起地上焦炭般的银龙崽,揣进怀里。又捡起一片柳念朝脱落的、边缘带着血丝的深青蛇鳞。
触手冰凉坚硬,残留着一丝狂暴的妖力波动。
“崽儿,”沈临渊的声音嘶哑干涩,“咱们...得去找个地方...先还点利息。”
“利息?”银龙崽气若游丝,“爹...咱...本金都还不起...利息...怕不是...要卖身给...蛇大爷...当...蛇粮了...嗝...”
沈临渊没理它的吐槽。
他最后看了一眼柳念朝离去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锁龙渊更深沉的黑暗(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绷带鬼手”的阴冷气息)。
然后,他拖着沉重的琉璃右臂,一步一步,踏着凝固的怨气黑冰,朝着锁龙渊外,那片同样未知、但或许能找到一丝救赎(或者还债)可能性的世界,艰难走去。
背影,孤独而决绝。前路,荆棘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