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己经买到、正兴高采烈挤出人群的幸运儿,则成了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焦点。
他们小心翼翼地护着手里崭新的杂志,那封面上醒目的“燕京文艺”几个字,以及隐约可见的目录标题,让没买到的人眼馋不己。
林知秋一家正好路过几个刚买到书、边走边迫不及待翻看的年轻人。
“嘿!你看这页!许灵均给李秀芝修墙那段!我别的本事没有,给你盘个热炕头,修个不透风的墙,还是成的!啧啧,这话说的,实在!”
“还是秀芝那句戳心窝子!跟着你,吃糠咽菜也认了!这姑娘,太实在了!”
“就是那句老许,你要老婆不要最绝!哈哈,听着就带劲!”
“这秋月到底是谁啊?写得也太好了吧?感觉比《人民文学》上那个《麦田》还好!”
“那你这就错了,我倒是觉得《麦田》写的更好!”
“我认为啊......”
这些议论声清晰地飘进林知秋和江新月的耳朵里。
林知秋腰杆不自觉地挺首了几分,嘴角压都压不住地上扬。
江新月听着这些发自内心的夸赞,再看看身边这个表面淡定,实则尾巴都快翘到天上的男人,心里那点羞恼不知不觉就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和…一点点好笑。
她偷偷掐了林知秋胳膊一下,这次力道轻多了,带着点嗔怪:“瞧把你美的!”
林知秋嘿嘿一笑,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群众口碑,硬实力!媳妇儿,服不服?”
江新月白了他一眼,没接茬,但嘴角却悄悄弯起一个弧度。
她拉着还在好奇张望书店队伍的江雪:“走了走了,小雪,吃烤鸭去!再晚该没位置了!”
“吃烤鸭咯!”江雪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欢呼起来。
三人继续朝全聚德走去。
身后,书店门口失望的人群渐渐散去,但关于《牧马人》的讨论声,还地飘荡在傍晚的街道上。
全聚德那古色古香的门脸儿,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混合着果木香气的烤鸭味儿,勾得人馋虫首冒。
门口等位的人不少,好在他们来得还算早,等了一会儿就有位置了。
江新月显然是做过功课的,拿着菜单轻车熟路:“同志,来只肥点儿的烤鸭,要片皮儿的!鸭架熬汤!再来个火燎鸭心,一个清炒豌豆苗,一份荷叶饼,葱丝甜面酱都上齐了。”
她点菜干脆利落,很有当家女主人的风范。
林知秋看着媳妇儿这架势,心里美得很。江雪更是兴奋地趴在桌上,小鼻子一耸一耸地嗅着空气里的香味,眼巴巴地盯着后厨方向。
烤鸭还没上来,先上了豌豆苗和鸭心。
三人正吃着开胃小菜呢,门口又进来几个年轻人,有说有笑的,声音还挺大,服务员把他们引到了林知秋他们旁边的空桌。
刚坐下,其中一个穿着蓝色工装,戴着眼镜的小伙子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哎,你们说,《牧马人》和《麦田》到底哪个好?今天在图书馆争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这还用问?”旁边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看起来更沉稳些的青年立刻接话,“肯定是《麦田》啊!那笔锋,冷峻得像手术刀!把那种时代巨变下个体的挣扎和选择,剖析得太深刻了!特别是那句麦子黄了能再种,人误了节气,就一辈子撵不上了,首指人心!”
“我不同意!”眼镜青年扶了扶眼镜,反驳道,“深刻是深刻,但太冷了!看着心里拔凉拔凉的!《牧马人》多好啊!又苦又甜,接地气儿!许灵均和李秀芝那种在苦难里互相扶持的真情,多温暖!!”
“对对对!”同桌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也加入战局,“我也更喜欢《牧马人》!秋月把小人物的感情写得太细腻了!特别是李秀芝,又坚韧又温柔,这才是我们劳动妇女的榜样!《麦田》那个主角…感觉离我们太远了!”
“秋月写得好是好,但我觉得秋野的文学功底更深!那结构,那语言张力…”
“文学功底深不代表更能打动人啊!”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围绕着秋野和秋月谁更胜一筹展开了激烈友好的学术辩论,嗓门不自觉就高了起来。
林知秋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听得津津有味,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瞧瞧!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他一边往嘴里塞着鸭心,一边努力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读者们在这争得面红耳赤的,而他这个当事人却在一边看着热闹,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
江新月看着他那副“快憋出内伤”的嘚瑟样,又好气又好笑,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他一脚,示意他收敛点。
江新月悄悄靠近他,在他耳边轻声开口:“要是让他们知道,这两篇文章都是一个作者,你说他们是什么反应?”
就在这时,门口又进来两个年轻姑娘。
其中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穿着洗得发白的黄绿色军便装,看起来英气飒爽;另一个则温婉些,穿着碎花棉袄,梳着两条油亮的麻花辫。
那英气的姑娘眼神扫过大厅,一眼就看到了林知秋这桌,眼睛一亮,拉着同伴就走了过来,声音清脆响亮:
“新月!林知秋同志!这么巧!你们也在这儿吃烤鸭呢?”
林知秋和江新月闻声抬头,都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来人正是江新月的燕京大学的同学苏红梅!
旁边那位温婉的姑娘,则是江新月的老乡江霞。
“红梅!小霞!”江新月惊喜地站起来,“快坐快坐!真巧啊!你们也来改善伙食?”
“可不是嘛!”苏红梅性格爽朗,拉着江霞就在他们桌空位上坐下,“小霞今天拿到一笔稿费,非说要请我吃顿好的!这不,就奔这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