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鸡蛋不能全塞一个篮子里,这道理他门儿清。
再说《牧马人》和《麦田》压根不是一个路子——要是用同一个笔名,一边写伤痕文学,一边又暗戳戳讽刺这题材,那不成了左右脑互殴吗?
干脆换个马甲,专门扎进伤痕文学堆里写,省得读者看了犯迷糊。
十一月匆匆过去,转眼己经来到了十二月初。
这天,刚走进杂志社的林知秋,就被编辑部几人拉到了一边。
“小林,你和周主任的赌注什么时候兑现?我这可是嘴馋得很。”
说话的是钟伟平,编辑部校对组编辑,人长得挺清秀,但是嗓门大,性子首爽,就是说话没个把门的。
“对呀,知秋哥,我这可是好几天没沾荤腥了。”
赵小曼也跟着凑热闹,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得,我都不急,你们倒是先催上了?”林知秋好气又好笑,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周主任不会赖账吧?”张建军在一边忧心忡忡,他倒是比林知秋更像赌注的当事人。
“他敢?”钟伟平捏着拳头,“工作上他批评咱两句,我不和他计较,这会咱占着理,他要是敢赖账,我就...”
“你就什么?”张建军顺势拱了拱火,“你还敢打周主任呀?”
“我就告到主编那里去!”钟伟平虽然性子首爽,但他不是傻子,打人这种事他可做不出来。
“行行行,我记着呢。”林知秋好一通保证,他们这才离开。
赵小曼还不忘朝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现在编辑部里,校对组的几个人和他算是混的最熟,赵小曼没啥好说的,心思单纯一小女生,张建军性子阴沉,林知秋不太爱和他接触,钟伟平倒是挺对他的胃口,能聊到一起去。
最近几天,虽然很多人没主动问起,但是林知秋不管走哪,总能感受到大家投来的目光,不用说,大家都等着周主任履行赌约,好好的搓一顿呢。
别看杂志社的职工工资挺高,但是都有一家老小要养活,虽然日子过得并不算苦,但是确实也高不到哪去。
特别是现在知青返城以后,谁家还没几个待业人员等着安排呢,这都需要口粮来填,这年头,就是地主家也没有干粮!
周志国最近的日子可不好过。杂志社里那风言风语,跟长了腿似的,专往他耳朵里钻。
食堂打饭,排他后头的人故意大声嘀咕:“哎,你说这说话算话是不是做人的基本啊?有些人啊,官儿不大,架子不小,赌输了还想当没事人?”
走廊里擦肩而过,校对组的赵小曼跟钟伟平“闲聊”,嗓门清亮亮的:“钟哥,你说要是有人打赌输了想赖红烧肉,是不是比葛朗台还抠门啊?起码人家葛朗台认账啊!”
钟伟平那大嗓门配合得贼默契:“那可不!赖账的,搁以前叫啥?叫没脸没皮!”
传达室老张,见他路过都故意把收音机音量拧大,放的是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选段:“…说话要算话,吐唾沫是钉…”
周志国气得肝儿疼,脸上还得绷着,装出一副“你们这群俗人懂个屁”的高深莫测样,实则心里把林知秋骂了八百遍。
他打定主意装死到底:“哼!想让我掏钱?没门!三个月的伙食费加肉票,当我开善堂的?拖!拖到他们忘了这茬儿!”
他想着,等时间一长,新鲜事儿一多,谁还惦记这口肉?
这天,周志国正躲在办公室假装看稿子,门被敲响了。林知秋那张让他血压飙升的笑脸探了进来。
“周主任,忙着呢?”林知秋笑眯眯的,语气那叫一个客气。
周志国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小林啊,有事?”
“没啥大事,”林知秋搓着手,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就是…咱们之前那个…小小的赌约,您看…大伙儿都盼着呢,眼巴巴的…”
周志国心里冷笑:来了!果然沉不住气了!
他立刻摆出一副为难又痛心的表情,重重叹了口气:“哎呀,小林啊,提起这事儿我就…唉!”
他捶了下桌子,“不是我不认账!实在是…最近家里困难啊!老母亲病了,孩子上学要钱,我这工资…唉,月月见底!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他演得情真意切,就差挤出两滴鳄鱼眼泪,潜台词就一个: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林知秋看着他表演,脸上笑容不变,心里门儿清:装!接着装!
他点点头,一脸“理解”:“哦…这样啊…家里困难,确实不容易。行,周主任,我明白了,您先忙!”说完,转身就走了,干脆利落。
周志国看着关上的门,愣了一下,随即得意地往椅背上一靠:“哼,小样儿!跟我斗?毛还没长齐呢!穷鬼一个,谅你也没辙!”
他觉得这事儿,妥了!赖掉了!
他得意劲儿还没过半天呢,第二天上午,杂志社里突然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