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听好了!”她的声音穿透警笛的噪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不想立刻死在这里的,按我说的做!”
她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下方几个相对强壮、眼神还没完全涣散的马仔:“你,你,还有你!带人把桌子上的‘货’、‘料’,所有不该见光的东西,三分钟内,给我沉进寨子后面的水潭!沉干净!一粒粉都不许留!”
被点到的几人一个激灵,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爬爬地冲向长条桌,开始疯狂地收拾那些白色的粉末和瓶瓶罐罐。
“梭温!”她的视线转向身边僵住的断臂男人。
“玉…玉姐!”梭温猛地回神,声音还在抖,但眼神里重新燃起一丝希冀的微光。
“你,带上几个腿脚快的兄弟,”白流西语速极快,命令清晰得如同出膛的子弹,“去仓库!把那几桶还没开封的‘酸料’(醋酸酐),还有反应釜里的半成品残渣,全给我倒进寨子东头的野猪沟!用土埋上!快!警察从西边来,暂时看不到那边!”
“是!玉姐!”梭温像是被抽了一鞭子,断臂似乎也不疼了,嘶吼着招呼人冲下露台。
“剩下的人!”白流西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和威慑,“把酒瓶子、烤肉、彩带都给我捡起来!散开!该回屋的回屋!该装睡觉的装睡觉!谁要是慌得尿了裤子乱跑乱叫……”她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得无比森寒,“不用等警察,我现在就送他下去陪奈温老大!”
最后一句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混乱。人群像被无形的鞭子驱赶,开始以一种近乎机械的、压抑着巨大恐惧的“秩序”行动起来。酒瓶被踢倒的碎裂声,慌乱的脚步声,压抑的喘息,交织在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的警笛声里,构成一幅荒诞而绝望的图景。
白流西没有动。她依旧站在露台中央,像一块礁石,任由混乱的潮水在她身边汹涌。她的目光越过忙碌的人群,投向寨门外尘土飞扬的土路尽头。闪烁的红蓝警灯己经清晰可见,如同死神冰冷的瞳孔,在黎明的灰暗中跳跃。
她的右手,一首随意地插在迷彩裤的口袋里。此刻,指尖正隔着粗糙的布料,无意识地、反复地着口袋深处那个坚硬冰冷的物体——那块象征着她短暂“王权”的粗粝翡翠原石。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像在汲取某种力量,又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三分钟。在巨大的恐惧驱使下,效率惊人。桌子上的白色粉末消失了,仓库方向传来液体倾倒和泥土翻动的闷响。人群像受惊的鸟兽散开,钻回竹楼,关上破烂的门窗,留下满地狼藉的垃圾和尚未散尽的、混杂着酒肉和血腥的怪异气味。
警笛声在寨门外达到了顶峰,尖锐得刺破耳膜。
吱嘎——
哐当!
沉重的、临时加固的寨门被暴力撞开!烟尘弥漫中,一队队身着深蓝色或墨绿色制服的身影,如同决堤的钢铁洪流,迅猛地涌入山寨。动作整齐划一,训练有素,冰冷的枪口闪烁着金属寒光,瞬间控制了所有出入口和制高点。
“不许动!”
“双手抱头!蹲下!”
“警察!放弃抵抗!”
严厉的呵斥声此起彼伏,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取代了警笛的嘶鸣,填满了整个空间。空气仿佛被抽干,只剩下令人窒息的肃杀和紧张。
几个没来得及躲回屋的倒霉蛋,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吓得魂飞魄散,噗通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抱住后脑勺,筛糠般抖成一团。
白流西依旧站在露台上。她的位置如此显眼,如同风暴眼。
几道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穿透混乱,钉在了她身上。那目光来自队伍前方,一个身材挺拔、面容刚毅、肩章显示着高级警衔的中年男人。他皮肤是长期在亚热带阳光下晒出的古铜色,眼神深邃沉静,却又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他身边跟着一个年轻些的警官,眼神同样锐利,带着初生牛犊的锋芒和警惕。
中年警官的目光,首先落在了白流西白色衬衫下摆那几点刺目的深褐色污渍上,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随即,他的视线缓缓上移,与白流西平静无波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一方是代表国家铁律的冰冷秩序,一方是刚从血海尸山中踏出的、带着诡异平静的“毒枭新王”。
空气仿佛凝固了。下方警察的呼喝声、被抓捕者的哭喊求饶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有两道目光在无声地对峙、审视、试探。
几秒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中年警官抬起手,对着白流西的方向,沉稳而清晰地一指。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一切喧嚣的力量,清晰地传到露台:
“那个女人。带下来。”
两个身材魁梧、眼神冷硬的警察立刻应声,动作迅捷地冲上竹楼。他们的脚步声踩在咯吱作响的竹梯上,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梭温躲在一处竹楼的阴影里,断臂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剧烈跑动又开始渗血,但他死死咬着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露台上的白流西,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担忧。
白流西没有反抗。甚至在那两个警察一左一右抓住她胳膊的瞬间,她脸上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只是顺从地、甚至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从容,被他们押着,一步步走下摇晃的竹梯。
她的脚步很稳,踏在沾着泥土和垃圾的泥地上。那件染血的白色衬衫,在周围一片深蓝墨绿的警服和迷彩的映衬下,白得惊心,红得刺眼。她微微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深处翻涌的、无人能窥探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