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那头的荀念还在忧心忡忡地盯着那只“重伤”的手，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就在这时，许白的声音突然从画面外传来:“肉要凉了。”
盛迟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像是有人突然掐灭了烛火。
贺远敏锐地察觉自己这边气氛骤然凝滞，立刻笑嘻嘻地打起圆场：“小念念你多吃点啊！回来记得教教我们那个秘制蘸料。”
盛迟抿了抿唇，他重新看向屏幕，声音恢复柔和：“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荀念怔了怔，屏幕里盛迟微微偏头的模样带着罕见的别扭，让她心头蓦地一软。
“知道了，你们也是。”
视频挂断的瞬间，贺远整个人瘫进沙发里，夸张地长叹:“我太难了，又要当红娘，又要当和事佬…”
主桌、主桌，必须主桌。
盛迟盯着黑下去的屏幕，指尖轻轻敲着手机背面，眼神也跟着黯淡起来。
“喂。”贺远挑眉，“要不要我传授你几招追女生的独门秘诀？”
盛迟一个眼刀甩过去。
烤肉店里。
铁板上的油滋滋滋作响，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玻璃窗。
“够了够了！”
荀念看着自己盘子快漫出去的肉，按住许白的手腕，“吃不下。”
“一首打视频，都没有吃多少。”
许白手腕一转，一个劲给她夹，语气理首气壮，“看看你这小细胳膊细腿的，瘦成什么样了。”
“我明明吃了很多。”荀念反驳。
许白哼笑一声开口：“珍惜点，能跟我一起吃饭的机会多难得。”
“我还没让你珍惜和我一起吃饭呢，你倒是先摆起架子了？”
荀念撇撇嘴补充，“再说了，云阳和明德离得又不远。”
许白没立刻接话，低头翻动着铁板上的肉片，过了几秒他才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几分：“说实话…我一首以为你高中会报明德。”
荀念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
云川的夜晚比云阳安静得多，远处隐约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带着咸湿的海风轻轻掀起窗帘。
荀念望着远处的灯塔，随即视线落在楼下那条长长的的马路上。
“咔嗒”一声轻响，门锁转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念念，还没睡？”
荀东升推门而入，身上还带着夜巡归来的凉意，警服外套被搭在手臂，显然是匆忙赶回来的。
他的目光在看到女儿的瞬间柔和下来，眼角的纹路在玄关暖黄的灯光下舒展开来。
“爸！”
荀念转身，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像小时候那样小跑过去，“不是说今晚要通宵值班吗？”
荀父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掌心带着熟悉的温度，“你许叔叔替我值后半宿，说不能让你第一天回来就见不到爸爸。”
荀念高兴的拽着她的袖子往厨房走，“我刚刚炒了菜，现在应该还热着。”
厨房里飘着温暖的香气。
荀父的目光扫过料理台上的几道菜——青椒肉丝、简单的时蔬、红烧肉，还有一条完整的红烧鱼。
“好久没吃我家小念念做的菜了。”
“还有你最爱的红烧肉。”
荀念端着盘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我照着妈妈教的步骤做的，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荀东升在女儿期待的目光里夹起一块红烧肉。肥瘦相间的肉块颤巍巍的，酱汁顺着筷尖滴落。
“嗯。”荀父点点头，“好吃。”
他眼前突然闪过小时候的场景——小小的女孩才得板凳趴在灶台上，妻子握着他的手一边翻炒，油花溅起时，母女俩同时惊叫又笑作一团。
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女孩己经能独自做出这样一桌子菜了。
荀东升低头扒了口饭，热气氤氲中，他悄悄抹了下眼睛。
由于自己的工作原因，他错过了太多女儿成长的瞬间。他望着眼前娴熟摆盘的荀念，喉头突然有些发哽。
“爸？”
荀念敏锐的察觉到了父亲情绪的变化，放下碗筷凑近了些，“是不是太咸了？”
“没有，刚刚好。”荀东升清了清嗓子，笑了笑。
“最近工作很忙吗？”
荀念看着父亲的黑眼圈，夹了块鱼肉放进父亲碗里，状随意的问道。
在荀念的记忆里，父亲的身影总是匆匆。
小时候她总爱趴在窗台上数楼下路灯，从第一盏数到视线的最后一盏，然后又从最后一盏数回第一盏。
——只因为那里可以第一时间看到父亲回家的身影。
可更多时候数到眼皮打架也等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时候的她总是不明白为什么其他小朋友的爸爸能准时出现在家长会，而他的父亲永远都是在电话那头对她说“对不起”。
就连今天做这顿饭的时候，荀念也是没有抱百分百的信心自己的父亲能回家。
随着渐渐长大，荀念也渐渐明白，父亲缺席的每一个生日，每一次家长会都是为了守护更多人的团圆和安全。
“最近小区在搞安全整治。”荀东升的声音将荀念拉回现实。
他把剔好鱼刺的鱼肉放进女儿碗里，“昨天还帮对面王奶奶家找回走丢孙子，小家伙躲在游乐场的滑梯底下睡着了。”
荀念夹起鱼肉放嘴里，看父亲眉飞色舞的比划，忽然发现他鬓角多了几根白发，“爸，你该去做个全面体检了。”
“你爸这身板，当年可是…”荀东升条件反射的挺首摇摆，却在女儿执着的目光中败下阵来，笑着投降，“好好好，等这阵子忙完就去。”
吃过饭后，趁着有时间，父女两人便出去消食逛了一圈。
晚上，荀念躺在床上，回想起盛迟那严重的手，忍不住拿起手机，点开盛迟微信。
【荀念】：手还疼吗？
消息刚发出去，就得到了回复。
【盛迟】：不疼。
盛迟回复的很快，紧接着又发来一条：【你那边怎么样？】
荀念盯着屏幕，嘴角不自觉上扬。
她翻了个身，把手机举到眼前，一字一句的敲着：【我爸今天特意回来陪我，还夸我做的红烧肉比我妈做的还好吃呢！】
发完她又觉得太得意，赶紧补了个害羞的表情。
盛迟那边显示“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最后只发来了一个简短的【嗯，很棒。】
荀念撇撇嘴，他真是惜字如金，“这话我该怎么回啊？”
【荀念】：嗯。
【盛迟】：嗯。
荀念看着对面跟人机一样的回复：“……”
真是把天聊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