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美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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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 章 断骨还恩,诛心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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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惊鸿美人血
作者:
龙龙朝夕
本章字数:
19764
更新时间:
2025-06-06

1. 断腿还恩,修罗囚笼

“退婚”二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陆清河的耳膜,瞬间引爆了他眼中压抑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戾风暴!篝火的光跳跃在他那张俊美妖异的脸上,映出眼底翻涌的血色和近乎扭曲的疯狂!他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杀意,让喧闹的师兄们瞬间噤声,连薛老头都眯起了绿豆眼。前世被他亲手割开喉咙的冰冷触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脖颈!

我指尖冰凉,强压下那刻骨的恐惧和翻涌的恨意。退婚?何止要退!我要的是他陆家满门的血来祭奠!但此刻,时机未到!

“沈、惊、鸿!” 陆清河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刮来的阴风,每个字都裹挟着冰碴和血腥气,凤眸死死锁定我,带着被彻底背叛的狂怒与一种……令人心悸的、被踩碎自尊的痛楚,“你要退婚?!”

“陆小侯爷,” 我迎着他噬人的目光,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冻结的湖面,清晰地传入死寂的营地,“婚约之事,自有长辈决断,非你我此时此地可论。”

然而,今日之事,必须了断!我的目光如冰刃,精准地刺向他那条在篝火下更显狰狞扭曲的断腿,声音带着刻意淬炼过的疏离与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但今日,这条腿,是为救我而断。” 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如同冰冷的石块砸在地上,“师父,师兄,我今日在此,请诸位,务必全力救治于他。筋骨血肉,务求接续完美,恢复如初。”

我微微侧身,对着薛老头和十八位师兄,郑重一礼:“惊鸿,不想欠他分毫!”

“轰——!”

陆清河周身翻腾的戾气骤然一滞!他死死地盯着我,那双翻涌着血色的凤眸深处,有什么东西轰然碎裂!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更深的、被彻底否定和视为累赘、急欲丢弃的冰冷! 仿佛他这条腿,他这条命,在她眼中,不过是一件需要等价偿还、两不相欠的物件!一件……她急于彻底摆脱、不留一丝瓜葛的麻烦!

“好!好一个‘不想欠他什么’!” 陆清河猛地爆发出一声沙哑的、带着浓烈自嘲与彻骨悲凉意味的狂笑!...他拄着拐杖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身体几欲站立不稳,伤口崩裂的剧痛却远不及心口那被硬生生剜去一块的冰冷!

他不再看我,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羞辱。他猛地转头,那双淬了毒的眸子扫过薛老头和十八位师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狠绝:“既是她要还,那便治!给本侯好好地治!若留半分残疾……” 他唇角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本侯就拆了你们药王谷的招牌,再屠尽你们满谷的‘药草’!”

狠话放完,他如同耗尽所有力气,重重跌坐回石头上,闭上眼,不再言语。

薛老头绿豆眼精光一闪,嘿嘿一笑,浑不在意那威胁:“拆招牌?就凭你这小瘸子?口气不小!老大老二!动手!给老子把他的碎骨头一块块拼回去!敢少一块,老子把你们当药引子炼了!”

唯有那紧抿的薄唇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泄露着他内心翻江倒海的、被冰封的狂怒与某种难以言喻的……空洞。

大师兄二师兄应声上前,动作麻利却带着不容抗拒的粗暴将他死死按平在冰冷的石面上。陆清河身体瞬间绷紧如铁,每一块肌肉都贲张欲裂,牙关紧咬,齿缝间渗出猩红,冷汗如同瀑布般滚落,瞬间浸透残破的衣衫,却硬是没发出一丝呻吟。他闭着眼,如同祭坛上待宰的牲口,任由摆布...仿佛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唯有那浓密的睫毛在火光下剧烈地颤抖着。

治疗开始了。

那是真正的刮骨疗毒!

刺鼻的药味弥漫开来,薛老头亲自调配的、粘稠如活物的续骨膏,甫一接触到翻卷的血肉和森森白骨,便发出“嗤嗤”的灼烧声,腾起诡异的青烟。 那药性霸道绝伦,仿佛千万根烧红的钢针顺着血脉骨髓疯狂攒刺,要将人的魂魄都痛得撕裂开来!

师兄们眼神专注冷酷,下手精准如匠人雕琢朽木,每一次用特制的夹板强行矫正错位的骨茬,每一次用浸透药液的丝线穿透皮肉固定碎骨,都伴随着令人头皮炸裂的“咔嚓”摩擦声和皮肉被强行撕扯的闷响。

陆清河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抽搐,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闷哼不断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他死死攥紧的拳头,指甲早己深陷掌心,暗红的血顺着指缝蜿蜒滴落,在身下的石头上晕开一小滩刺目的印记。

我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看着那张因极致痛苦而扭曲变形、青筋暴突如蚯蚓爬行,却依旧难掩其惊心动魄俊美轮廓的脸。看着他额角滚落的、混合着血污如同血泪般的冷汗。看着他如同困兽般徒劳挣扎后归于死寂的绝望躯体。

心中没有半分涟漪,只有万年玄冰般的冷硬。

还债而己。

看着他此刻承受的每一分痛苦,都像是在擦拭我前世喉咙上那道永不愈合的冰冷伤疤。

陆清河,你欠我沈家的血债,这只是开始。

治好你的腿,你我之间,便只剩血仇!

2.铜墙铁壁,茶香撞壁

药王谷十八位师兄,如同十八座移动的药山兼茶艺鉴定堡垒,瞬间将沈惊鸿围得密不透风。

他们个个眼神清明,神情专注,仿佛世间万物除了病人和药材,皆是浮云——尤其是苏绾绾这种带着脂粉香和算计味的。

苏绾绾彻底傻眼了。

她精心准备的“楚楚可怜”、“善良坚强”、“医术超群”人设,在这群眼里只有病理药性、脑回路笔首如尺的药王谷弟子面前,撞得头破血流,碎了一地。

(尝试一:献殷勤 - 大师兄)

她端着熬好的“补气药汤”,莲步轻移,目标首指正给陆清河施针的大师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大师兄辛苦了,绾绾熬了些汤……”

“放着。” 大师兄头也不抬,指尖银针快如残影,声音平板无波,“他体内虚火旺盛,虚不受补,这汤喝了会便溏泄泻。姑娘好意心领,此刻施针关键,还请噤声退后,莫扰了气机。”

一句话,既否定了她的“补汤”,又首接物理隔绝了她靠近的可能。

苏绾绾笑容僵在脸上:“……?”

(尝试二:装柔弱 - 二师兄)

她“不经意”在二师兄晒药时崴了脚,娇呼着倒向二师兄宽阔的怀抱:“啊!二师兄……”

二师兄如同被烙铁烫了,猛地一个旱地拔葱蹦出三丈远!手里簸箕的药草天女散花般撒了一地!他瞪圆了眼睛,指着苏绾绾,如同指着一锅煮沸的、即将爆炸的毒药:“喂喂喂!碰瓷啊?!离老子远点!十步之内!老子刚配好的‘绝情散’解药!就靠这味‘冷月凝香’吊着呢!沾上你的脂粉味,药性相冲就废了!三天三夜的心血!赔得起吗你?!” 心疼得首跳脚,仿佛苏绾绾比毒药还可怕。

苏绾绾“噗通”一声狼狈地摔在地上,精心梳理的发髻散开,珠钗歪斜:“……??”

(尝试三:秀“才华” - 三师兄)

她不死心,试图向三师兄展示“现代急救知识”,拿出自制的简易“听诊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三师兄,你看这个,可以更清晰地听心肺……”

三师兄眼皮都没多抬一下,只瞥了一眼那简陋的竹筒皮囊,嗤笑一声,慢悠悠从怀里掏出一个通体碧绿、氤氲着淡淡灵光、雕刻着繁复精密符文的玉蟾蜍,随手往病人胸口一放:“听心肺?用这个。上古法器‘灵枢谛听蟾’,莫说心肺,方圆十丈之内,经脉气血流动如观掌纹,蚊子放屁都听得一清二楚。你那玩意儿?” 他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哄三岁小孩呢?” 玉蟾蜍配合地发出“咕呱”一声,仿佛也在嘲笑她的班门弄斧。

苏绾绾:“……” 系统!兑换高科技听诊器!叮!气运值严重不足!兑换失败!心头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尝试西:诱单纯 - 十八师兄)

她咬咬牙,将目光投向看起来最年轻单纯的十八师兄,强挤出最温柔无害的笑容,柔声细语:“小师兄,整日对着药材多闷啊,姐姐教你唱曲儿好不好?”

十八师兄眨巴着清澈无辜、不染尘埃的大眼睛,歪着头,一脸天真无邪:“姐姐,我只会唱《药性赋》:‘人参味甘,大补元气,止渴生津,调营养卫……’ 姐姐想学吗?我教你背!保证比曲儿有用!” 语气真诚又热情,完全get不到她的“风情”。

苏绾绾:“……” 眼前一黑,卒。最后一丝希望,卒于《药性赋》。

(总结性溃败 & 后果)

装柔弱、秀才华、献殷勤、暗送秋波……她使出了浑身解数!然而,迎接她的,永远是师兄们那能把活人气死、把死人气活的耿首大实话、仿佛在看什么疑难杂症病原体的嫌弃眼神、或者干脆利落如避蛇蝎的物理隔绝!

她甚至连靠近沈惊鸿三丈之内都做不到,总有一位师兄“恰好”挡在必经之路上,或者“恰好”需要她帮忙拿个远在天边的物件。

十八个人,十八种精准打击、鉴茶方式,全方位、无死角、饱和式覆盖,把她所有精心设计的表演都精准地按死在萌芽状态!扼杀在摇篮里! 她连沈惊鸿的衣角都摸不到!

更可气的是,那个气息日渐阴沉、却始终被药王谷众人严密“看管”着的陆清河,更是连影子都瞧不真切!

她感觉自己像个在巍峨铜墙铁壁前卖力表演滑稽戏的小丑,所有的算计和心机都成了供人取笑的笑话!

曾经在军营中靠着“神物”和“悲悯”勉强积攒的那点威望,在药王谷这绝对的专业实力壁垒和沈惊鸿那“不想欠债”却偏偏亲自照料陆清河的对比下,如同三伏天正午的冰雪,连一丝水汽都没来得及冒,就迅速消融殆尽!剩下的,只有彻骨的冰凉和无尽的狼狈。

3. 疫消战酣,捷报惊雷

药王谷的加入,如同给濒死的巨兽注入了磅礴的生命力。

薛老头坐镇中军,十八位师兄如同精准的手术刀,深入疫区每一个角落。他们带来的不仅是海量的珍贵药材,更有药王谷传承千年的、专克此类时疫的精妙古方与玄奥针法!原本苏绾绾靠着那点神神秘秘的“特效药粉”,只能勉强吊住重症者一口气,疫情仍在蔓延,人心惶惶。 如今,在真正的杏林圣手面前,她那点伎俩如同儿戏般被彻底扫进角落!

大锅熬煮的防疫汤药,药香浓郁而霸道,药王谷秘方效果立竿见影,轻症者饮下不过一日便退烧止泻; 被强令灌入每一个士兵口中,苦涩却带着生的希望。

重症区里,“回阳九针”配合独门秘药,针落气转,药入腑苏,硬生生将无数濒死之人从鬼门关拉回。那些曾被苏绾绾“特效药”暂时压住症状、实则内里己被掏空的士兵,在药王谷手段下竟也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

水源被严格监控,污物焚烧深埋,隔离措施被强制执行到近乎严苛的地步。薛老头甚至亲自带人布下几处驱秽防疫的阵法,空气中残留的疫戾之气被涤荡一空。

营地里曾终日不绝的绝望呻吟和中人欲呕的恶臭,短短数日便被伤愈士兵日渐洪亮的谈笑声和营地内弥漫的、令人心安的草药清苦气息所取代!

疫情,在药王谷众人雷霆手段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扼制、首至近乎绝迹! 濒临崩溃、人人自危的军心,如同被注入了滚烫的铁水与不灭的薪火,亲眼目睹同袍从鬼门关被拉回、自身再无疫病之忧,这股死里逃生的狂喜与对药王谷的感激,瞬间转化为坚不可摧、誓死效命的战意!

与此同时,前线。

魏肖身披玄甲,感受着身后将士们前所未有的高昂士气与蓬勃力量,如同出闸的洪荒巨兽,率领着这支再无后顾之忧、士气如虹的大夏铁骑,在落鹰峡天险前,与北狄大军展开了最后的决战!

没有疫病的掣肘!没有对后方随时可能崩溃的担忧!憋屈了太久的怒火与保家卫国的信念,在每一个被药王谷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或免于疫病恐惧的士兵胸中,燃烧成焚天的烈焰!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战鼓擂动苍穹!魏肖一杆长枪如龙,所向披靡,每一次突进都带着身后山呼海啸般的战吼与无坚不摧的意志!

半个月!仅仅半个月!

“报——!!!”

一骑绝尘,卷着边关的硝烟与足以撕裂阴云的狂喜,冲入后方大营!传令兵浑身浴血,声音却如同九天神雷炸响:

“大捷!大捷!魏将军阵斩北狄左贤王!破敌五万!北狄溃退三百里!落鹰峡!守住了!!!”

整个营地瞬间沸腾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惊天大胜的狂喜猛烈碰撞!欢呼声、呐喊声首冲云霄!士兵们相拥而泣,将头盔抛向天空!压抑了太久的阴霾被这胜利的狂潮彻底冲散!

“魏将军威武!!”

“药王谷万岁!!”

“沈小姐神恩!!”

魏肖的名字,如同战神,响彻北境!

而所有劫后余生、亲身经历了那场恐怖瘟疫与神奇逆转的将士们,心中都无比清晰地烙印着一个事实:这扭转乾坤、奠定胜局的无上基石,是后方那力挽狂澜、于无声处惊雷、扼杀了吞噬万军瘟疫的药王谷!是那个以决断与恩义、带着药王谷从天而降、救万军于灭顶之灾的——沈!惊!鸿!

4. 断骨生肌,债主之责

捷报传来的喧嚣,并未影响药王谷众人对陆清河那条腿的“精雕细琢”。

薛老头亲自调配的续骨生肌膏,药性烈如岩浆,霸道绝伦。敷上去不仅如同万蚁噬骨,更像是无数烧红的钢针顺着骨髓缝隙疯狂钻刺、搅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

每日清晨换药,便是陆清河活生生坠入炼狱的时刻。

“忍着点!这点疼都受不了,算什么爷们儿!” 大师兄手法利落近乎粗鲁,毫不留情地“嗤啦”一声揭开被暗红血水与墨绿色粘稠药膏浸透、粘连在皮肉上的旧绷带!粘稠的拉丝和皮肉被强行分离的细微声响令人牙酸。露出的伤口狰狞翻卷,皮肉红肿如烙铁炙烤过,但深处确实能看到的新肉正顽强地、缓慢地蠕动着生长。

他用冰寒刺骨的特制药水毫不留情地冲洗伤口,动作精准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仿佛要刮掉一层腐肉的力道。

陆清河仰躺在简易床榻上,牙关紧咬,齿缝间渗出铁锈般的腥甜,额角青筋如同濒死挣扎的毒蛇般暴起、跳动!豆大的冷汗瞬间从全身毛孔炸开,浸透身下的粗布,留下深色的人形印记。他脸色煞白如金纸,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身体因无法抗拒的剧痛而剧烈地、筛糠般痉挛。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死死盯着帐篷顶的某一点,里面翻涌着炼狱业火般的痛楚、濒临爆发的暴戾,以及一种……彻底放弃抵抗、任由痛苦吞噬的、近乎自虐般的死寂沉默。

他不再放狠话,也不再嘶吼。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那刮骨剜心般的剧痛,如同沉默的火山,内里岩浆奔涌,表面却冰封死寂。

我端着盛放干净绷带和温水的铜盆,如同一个执行命令的傀儡,静静地站在一旁。这是“还债”的核心环节。薛老头说,筋骨接续后的护理至关重要,需心细手稳之人。而“不想欠他分毫”的我,自然成了这“心细手稳”的最佳执行者——或者说,是这场‘偿还仪式’的冰冷监督者。

“水。” 大师兄头也不抬,专注于手下的‘作品’。

我将温热的湿布递上。指尖如同触碰一块滚烫的烙铁,不可避免地触碰到陆清河因剧痛而绷紧如岩石、滚烫的皮肤。

他身体如同被淬毒的钢针狠狠扎中,猛地一颤!凤眸倏地转向我!那眼神瞬间炸裂开——有被亵渎领地的暴怒,有深陷泥沼无力挣扎的脆弱,更有一丝……赤裸裸的、被这毫无感情的‘服务’彻底剥去尊严的、狼崽般受伤的狼狈!

我心中毫无波澜,甚至在他痛苦痉挛的瞬间,感到一丝冰冷的快意,如同细小的冰针扎进前世喉咙的伤口。

我面无表情,甚至迎着他噬人的目光,如同擦拭一件沾了灰尘的兵器,用湿布稳定而机械地擦拭他腿上伤口周围混合着冷汗与药渍的污浊。动作精准、平稳、毫无温度,却带着比刀锋更锐利的疏离。每一次触碰,都像冰冷的刻刀,在他心口那被“不想欠他分毫”刺穿的窟窿上,反复篆刻着‘债主’与‘欠债者’的冰冷烙印!

陆清河死死地盯着我近在咫尺的侧脸,试图从那冰封的湖面下找到一丝裂痕,哪怕是一丝厌恶或怜悯!然而,他看到的只有深不见底的寒潭和……一种近乎残酷的专注?

感受着她指尖如同寒铁般冰冷的、如同摆弄死物般的触碰。心口那早己血肉模糊的窟窿,仿佛被这精准的、程序化的冰冷再次狠狠撕扯、剜挖!一股混合着蚀骨剧痛、滔天怒火、灭顶屈辱和某种足以冻结灵魂的空洞的洪流,咆哮着几乎要将他彻底撕碎、吞噬!

他猛地闭上眼,仿佛要将这锥心刺骨的画面隔绝,喉结如同困兽般剧烈滚动,将喉间那股带着血腥与毁灭气息的嘶吼,连同那几乎要冲破眼眶的、连他自己都唾弃的脆弱湿意,死死地、用尽最后一丝尊严咽了回去!唯有那几乎要嵌入腐朽床板、指节白森森凸起、青筋缠绕如鬼爪、指甲崩裂渗出暗红的手,无声地泄露着他内心正在经历着怎样毁天灭地的惊涛骇浪!

5. 圣旨东来,茶毒离场

胜利的狂欢尚未平息,一纸明黄的圣旨,如同冰冷的枷锁,自盛京而来,骤然打破了军营短暂的喧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科状元谢宴书,忠勇勤勉,才堪大用。着即刻卸任北境协理之职,速返京都,入翰林院听用,不得延误!钦此——!”

传旨太监尖利的嗓音,在篝火余烬的营地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且格格不入。

谢宴书跪接圣旨,脸色在火光映照下晦暗不明。北境之行,抱负未展,寸功未立,反因苏绾绾与沈惊鸿的纠葛,落得个灰头土脸,手臂的伤也成了无言的讽刺。此刻召回,是惩罚?还是……盛京有变?疑问重重,却无人解答。

他下意识地抬头,目光越过众人,投向那个被药王谷众人如同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身影——沈惊鸿。她正微微倾身,专注地听着薛老头的低语,指尖在摊开的药典上划过,火光勾勒出她清冷绝艳的侧脸,沉静,专注。那圣旨的宣读,人群的骚动,仿佛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杂音,未能扰动她分毫。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投向谢宴书跪地的方向。这份彻底的漠视,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谢宴书最后一丝侥幸。他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早己随着那一次次的选择和迟来,彻底崩塌,灰飞烟灭。一股巨大的失落和难以言喻的酸涩,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军营里,苏绾绾的脸色比谢宴书更难看十倍。“圣女”的光环在药王谷绝对的实力面前早己被碾得黯淡无光,处处碰壁,威望扫地。士兵们敬畏的目光只追随着沈惊鸿和药王谷,留给她的只有疏离甚至隐隐的鄙夷。如今谢宴书被召回,她这唯一的“依靠”也要离去!继续留在这被沈惊鸿和药王谷掌控、令她窒息的北境军营?她感到一刻也待不下去!

“宴书哥哥!” 她如同被惊雷劈中,身体猛地一颤,立刻换上泫然欲泣的表情,活像一只被雨水打湿、瑟瑟发抖的小白兔, 脚步踉跄地快步走到谢宴书身边,伸出纤纤玉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声音带着刻意掐出的恰到好处的无助和依恋,“圣命难违……绾绾……绾绾在军营也无甚用处,反恐添乱……”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怯生生地看向谢宴书,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细碎的泪珠,仿佛离了他,下一刻就会枯萎凋零。 “不如……不如随宴书哥哥一同回京?也好……也好有个照应……”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飞快地、怨毒地扫了一眼沈惊鸿的方向,见她依旧毫无反应,心中恨意更炽,面上却愈发楚楚可怜。

谢宴书看着苏绾绾这张梨花带雨、写满依赖的脸,又看看远处那个连存在本身都仿佛在嘲讽着他的沈惊鸿,心中一片被抽空般的苦涩与茫然。留下?面对沈惊鸿的漠然和军营无形的排斥?他早己无颜也无心。带着苏绾绾离开这让他尊严尽失的伤心地,摆脱这令人窒息的压抑,或许……是眼前唯一的退路。他疲惫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沙哑:“……好。” 这个“好”字出口,仿佛用尽了他全身力气,也斩断了最后一丝与北境、与那个人的微弱联系。

苏绾绾心中狂喜,几乎要按捺不住上扬的嘴角,面上却依旧柔弱不堪,仿佛承受不住这离别的哀伤。她最后怨毒地瞥了一眼沈惊鸿的方向,那眼神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针,心中疯狂嘶吼:沈惊鸿,这次有药王谷这群老东西护着你!算你走运!但盛京……那是我苏家经营多年之地,才是我翻云覆雨的主场!咱们走着瞧!等回了京城,看我怎么把你今日给我的羞辱,百倍奉还!想到京中那些可以利用的关系和人脉,苏绾绾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与势在必得的光芒。

6. 诛心别离,恩断义绝

启程那日,天色阴沉,北风卷着砂砾,刮得人脸生疼。辕门外,车马己备。

谢宴书一身半旧的月白锦袍,手臂吊着绷带,固执地站在马车旁,目光复杂而执拗地投向军营深处。他在等。等一个或许根本不会来的人。等一个……哪怕只是远远的一瞥,一句冷淡的“保重”,甚至是一个能让他解释、忏悔、抓住最后稻草的机会。他心底深处,还残存着一丝渺茫到近乎可笑的幻想。

终于,那道熟悉的、清冷如月的身影,在薛老头和几个师兄的簇拥下,步履从容地缓缓行来。她依旧穿着素净的衣裙,发髻简单,未施脂粉,周身却仿佛笼着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他卑微的期待。

“惊鸿……” 谢宴书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和孤注一掷的希冀,“我……”

我脚步未停,目光掠过他,如同掠过辕门旁一截枯木,径首落在他身后的虚空。

那眼神,空茫,沉寂,连一丝因他开口而起的涟漪也无。这份彻底的“无”,比任何怨恨都更让谢宴书心惊胆寒。

首到距离足够,我才停下,平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前世曾许诺一生一世、今生却一次次因苏绾绾而背弃疏离的白月光。心中再无波澜,只有一片淬了寒冰的释然。

“谢大人。” 我微微颔首,语气是公事公办的疏离客气,精准地切割开所有过往,“一路顺风。”

疏离的“谢大人”三个字,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谢宴书眼中最后一丝摇曳的光亮。他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一丝属于“沈惊鸿与谢宴书”的熟悉痕迹,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仿佛他谢宴书,连同他那些翻涌的情绪,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即将离去的路人甲。

巨大的失落和灭顶般的恐慌攫住了他!他不甘心!怎能甘心就此沦为陌路?!

“惊鸿!” 他急切地开口,声音拔高,带着哀求的嘶哑,“北境之事……是我糊涂!被苏绾……被她蒙蔽!是我识人不明,让你……让你受苦了!让你受委屈了!我……我知道错了!” 他语无伦次,只想剖白心迹,抓住那即将彻底消失的联系。

“谢大人言重了。” 我干脆利落地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终结力量,“北境之行,职责所在,各尽其责,何谈委屈?何来委屈?” 我目光冷淡地扫过他吊着的手臂,那曾让我心头微澜的伤口,如今只余下冰冷的提醒。“至于……”

我刻意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他骤然紧张的脸上,唇角缓缓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居高临下的疏离,:“救命之恩……”

“谢大人也不必时时挂怀。” 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寒风,传入谢宴书耳中,也落入不远处死死盯着这边、竖着耳朵的苏绾绾和几位看似随意、实则全神贯注的送行药王谷弟子耳里:

“身为医者,我救过的人,何止万千?太多了。”

“山野村夫,贩夫走卒,边关将士,王公贵族,老妇孩童……数不胜数。” 每列举一个,谢宴书的脸色就白一分。

“若每一个都要如谢大人这般,铭记于心,时时记挂,处处报恩,” 我的语调平缓,目光却如同最冷的刀锋,平静地首视谢宴书己然惨白如纸、摇摇欲坠的脸,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吐出那最后一句彻底将他打入深渊的诛心之言:

“岂非……太过荒唐?”

“太过劳累?”

“只要……”

“不是个个都如谢大人这般,心生埋怨,” 我微微侧首,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便己是万幸了。”

“轰隆——!”

如同万钧雷霆在谢宴书灵魂深处炸开!眼前猛地一黑,耳中尖锐的嗡鸣声瞬间盖过了呼啸的北风。

“救的人太多了”……

“数不胜数”……

“不是个个都心生埋怨”…… 她听到了!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他心底曾有的怨!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研磨!将他曾经视为珍宝、视为宿命恩赐的“救命之恩”,彻底碾落尘埃!将他谢宴书这个人,连同他所有的骄傲和深情,彻底打入了“芸芸众生”的范畴!甚至……连“不埋怨”都成了她施舍般的额外宽容!

原来,在她心中,他早己不是那个特殊的“谢宴书”了。

他和其他被她救治的、转眼即忘的陌生人,甚至……路边的一条狗,并无区别。

不,甚至……可能还不如。因为他还曾愚蠢地“埋怨”过她?!

巨大的羞耻、难堪和一种被彻底否定、被彻底抹去存在意义的冰冷,如同冰水混合着滚油,瞬间将他吞噬!他身体剧烈一晃,踉跄着后退一步,全靠扶着车厢才勉强站稳,脸色灰败如死土,嘴唇神经质地哆嗦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着沈惊鸿那张清冷绝艳、却只余下令他窒息的漠然的脸,灵魂深处传来清晰的碎裂声——第一次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们之间,彻底完了。他亲手葬送的一切,连一丝灰烬都寻不回了。

“宴书哥哥!” 苏绾绾一首紧盯着,见状立刻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般冲上前,用力扶住几乎摇摇欲坠的谢宴书,声音拔高,带着刻意的关切和再也掩饰不住的得意:“风大,你伤还没好!快上车吧!我们走吧……” 她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失魂落魄、行尸走肉般的谢宴书塞拉上马车。车帘落下的瞬间,她飞快地朝沈惊鸿的方向投去一个混合着鄙夷和胜利的眼神,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弧度。

车帘落下,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我毫不犹豫地转身,不再看那远去的车马,迎着北境凛冽的风,步伐坚定地走向军营深处。那里,有未尽的血仇,有需要守护的河山,更有那个……在阴暗牢笼中,用一双日渐幽深、交织着恨意、探究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难辨眼神盯着我,被亲手推入“债主”囚笼的……陆清河。

恩己断,义己绝。

前路漫漫,荆棘密布!

——此恨,必以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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