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血引珠金红烈焰焚毁棺中尸幻象的瞬间,那七情花妖光猛地暴涨!
仿佛被激怒的邪灵,一股粘稠如血、甜腥刺鼻的意念洪流,比之前强横十倍,蛮横地撬开血引珠灼烧后识海尚未弥合的缝隙,狠狠灌入!
“滋啦——!”
眼前的景象不是瞬间切换,而是被这股猩红的洪流强行覆盖、吞噬!
药王谷的翠绿、相府的朱红、凤藻宫的金碧,如同脆弱的琉璃,在无边血浪冲击下片片剥落、溶解……
无数扭曲的哀嚎在脑中尖啸着湮灭。眼前那口敞开的、如同地狱之眼的黑棺,棺底那两具触目惊心的“尸体”——属于我的无头残躯,属于陆清河的自戕遗骸——如同被投入滚水的劣质墨画,瞬间扭曲、剥落、化为飞散的腥臭黑烟!
真实,带着墓穴千年沉积的冰冷和那股愈发浓郁的甜腻恶臭,重新砸回感官。
巨大的殉葬坑依旧在脚下沉默地陈列着层层叠叠的枯骨,火把的光晕在空旷死寂的主墓室里只能徒劳地撕开一小片昏黄。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尸油,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灼烧肺腑的冰冷和那令人心神摇曳的甜腻。
那股香,此刻如同淬了蜜的钩子,虽被血引珠的余威逼退稍许,却依旧丝丝缕缕缠绕着口鼻,伺机而动。
我急促地喘息,冷汗浸透了破碎的衣衫,紧贴在冰冷的蛇鳞软甲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脚踝被泣血藤撕裂的伤口在剧痛下阵阵抽动,左肩撞伤的钝痛和鬼王针反噬的灼烧感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勒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吼——!!!”
一声足以撕裂穹顶的、混杂着极致悲痛与狂暴的咆哮,如同受伤洪荒巨兽的濒死哀嚎,猛地在我身侧炸响!是魏肖!
他根本没挣脱幻境!
火把摇曳的光影下,他魁梧如山的身躯绷紧如铁铸的怒弓,虎目圆睁,赤红的血丝爬满了整个眼白,瞳孔涣散失焦,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被血色浸透的疯狂!
那张被风霜刻下刚毅线条的脸,此刻因极致的痛苦和毁灭欲而彻底扭曲变形,腮帮肌肉虬结贲张,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杀——!杀光!还我鸿儿命来——!”他喉咙里滚动着野兽般的低咆,沉重如山的战刀在他手中化作一片毁灭的银色飓风!
轰!咔嚓!
刀光狠狠劈在冰冷的石壁上!火星如暴雨般迸溅!坚硬的青石如同朽木般被斩开一道深深的裂痕,碎石如同炮弹般激射而出!嗡鸣声在巨大的墓室里久久回荡!
“别过来!滚开!你们这些畜生!”他猛地旋身,刀锋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扫向身侧那几具倚靠在墙角的、披挂着残破铠甲的骷髅卫兵!
枯朽的骨架在狂暴的刀锋下如同麦秆般寸寸断裂、爆碎!碎裂的骨片和锈蚀的甲叶西散飞溅!其中一片锋利的肋骨残片,带着呜咽的风声,狠狠擦过我的脸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刺痛,温热的血珠瞬间渗了出来。
“大哥!醒醒!那是幻象!”我厉声嘶喊,声音因焦急而撕裂。
然而魏肖充耳不闻,他庞大的身躯在墓室中狂暴地腾挪冲撞,沉重的战靴踏碎地上的腐朽木器和陶俑残骸,每一次劈砍都倾注着要将眼前一切撕成碎片的狂暴力量!
那刀光,离我越来越近!冰冷的刀风己经切断了额前的发丝!
不能再等了!他的心神己被幻象彻底吞噬,再沉沦下去,不是力竭而亡,就是彻底疯魔!
我猛地咬破舌尖,浓郁的铁锈腥甜在口中炸开,剧痛带来一丝决绝的清明。
左手闪电般探入腰间特制的针囊,指尖精准地捻起十三根三寸三分、通体闪烁着暗金色泽的“定魂针”!针尖一点幽蓝,专破迷障,锁神魂!
“大哥!得罪了!”我低喝一声,身体不退反进,如同扑火的飞蛾,迎着那毁灭性的刀锋飓风冲了过去!脚下步伐诡谲,药王谷秘传的“惊鸿步”催动到极致,在狭窄的闪避空间内带出道道残影!
咻!咻!咻!
十三道暗金流光,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蜂,撕裂粘稠的空气,带着尖锐到刺耳的厉啸,精准无比地射向魏肖周身十三处锁魂大穴!
百会!神庭!太阳!耳门!晴明!人中!哑门!风池!肩井!膻中!神阙!气海!关元!
针入皮肉,发出极其细微的“噗噗”声。魏肖狂暴的动作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按下了暂停键!
那毁灭性的刀锋,距离我的胸口,己不足三寸!
冰冷的刀气甚至刺破了外衫,在肌肤上激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体内有两股洪荒巨力在疯狂撕扯!
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我,眼神深处翻涌着幻境的血海尸山与现实的剧烈冲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困兽般的痛苦嘶鸣!
“呃啊——!”
就在他神智挣扎、即将挣脱定魂针束缚的刹那,异变陡生!
嗡——!
一股令人头皮瞬间炸裂、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黑色山岳,轰然降临!
整个主墓室的光线骤然暗淡,仿佛所有的光源都被那骤然出现的存在贪婪地吞噬!
石台之上,那口敞开的、流淌着不祥气息的黑棺棺椁边缘,一个巨大无比的阴影,缓缓地、无声无息地立了起来!
足有一人高!
通体覆盖着一种流动的、如同凝固的暗夜般的漆黑甲壳,甲壳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细密扭曲的、仿佛痛苦人面挣扎哀嚎的诡异纹路!
八只粗壮如手臂、覆盖着钢针般漆黑刚毛的步足,如同八根支撑地狱的巨柱,深深抠入棺椁厚重的边缘和冰冷的石台!
每一根步足关节处,都生着惨白色的、如同人类指骨般的狰狞倒刺!
最令人魂飞魄散的是它的头颅!
那并非寻常蜘蛛的头部,更像是一颗被强行扭曲拉长、覆盖着黑甲的畸形骷髅!
两排八只复眼,每一只都大如拳头,呈现出一种粘稠的、不断变幻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妖异色彩的诡异光泽!
如同七颗被诅咒的微型星辰,在黑暗中无声地旋转、凝视!
复眼之下,是两片如同巨大铡刀般不断开合、流淌着腥臭粘稠涎水的恐怖螯肢!
七情蛛王!
它巨大的口器开合着,发出“咔哒、咔哒”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如同腐烂蜜糖混合着千年尸髓的甜腻恶臭,如同粘稠的毒浪,瞬间淹没了整个墓室!
这股气息霸道地钻进鼻腔,首冲脑髓,刚刚被定魂针勉强压制的幻象之力,如同被浇上滚油的烈火,轰然反噬!
魏肖眼中的挣扎瞬间被更深的血色狂潮淹没!
他喉咙里爆发出非人的咆哮,被我定魂针暂时禁锢的手臂肌肉如同吹气般疯狂贲张,十三根暗金针尾剧烈震颤,发出濒临极限的嗡鸣!
“死——!!!”
那柄悬在我胸前不足三寸的厚背战刀,裹挟着他挣脱束缚的、毁灭一切的狂暴力量,如同挣脱囚笼的嗜血凶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劈下!
太快!太近!避无可避!
噗嗤!
冰冷的、带着锯齿般细微倒钩的刀锋,狠狠楔入了我的左肩!
剧痛!如同被烧红的钢钎贯穿!
刀锋破开蛇鳞软甲,撕裂皮肉,切断筋络,狠狠咬在肩胛骨上!
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摩擦声!
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瞬间浸透了半边衣襟,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七情蛛王那甜腻的恶臭,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力量瞬间被抽空!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
“呃!”压抑的痛哼从齿缝间挤出。
或许是那滚烫的鲜血喷溅在脸上带来的灼热触感,或许是那骨骼被切割的刺耳声响穿透了疯狂,或许是“惊鸿”这个名字在灵魂深处烙下的本能……
魏肖那双被血色彻底吞噬的虎目,猛地剧烈收缩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劈砍的动作,硬生生僵在半空!
刀,还嵌在我的肩骨里。
他庞大的身躯如同石雕般凝固。赤红的瞳孔里,翻腾的血海尸山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茫和……一丝缓缓凝聚的、足以撕裂魂魄的惊骇!
“……惊……鸿……?”一个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破碎不堪的气音,从他剧烈翕动的唇间艰难地挤出。
我强忍着撕心裂肺的剧痛,脸色惨白如金纸,冷汗顺着额角小溪般滚落。
右手死死捂住肩头狂涌鲜血的伤口,指缝间一片粘稠温热。
抬起头,迎上他那双从疯狂地狱中艰难挣脱、此刻只剩下巨大惊恐和难以置信的眸子,扯出一个极其虚弱、却带着劫后余生嘲弄的苦笑,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气:“大哥……咳……你这一刀……再入半寸……就该……咳咳……给我收尸了……”
魏肖的手抖得如同狂风中的枯叶。
那柄曾斩下无数蛮族头颅、此刻却深深楔入我肩胛骨的厚背战刀,“哐当”一声脱手坠落,砸在冰冷的石砖上,溅起几点混着血沫的尘埃。
“惊……鸿……”魏肖的声音抖得不成调,破碎得如同砂砾摩擦。
他庞大的身躯晃了晃,仿佛被抽掉了所有筋骨,那双布满血丝、刚刚褪去疯狂的虎目死死钉在我肩头那狰狞翻卷、鲜血汩汩的伤口上,巨大的手掌抬起,僵在半空,指尖痉挛着,想碰又不敢碰,想触碰又怕带来更深的伤害,仿佛那是世间最易碎的琉璃。
豆大的汗珠混着我喷溅在他脸上的血,顺着他扭曲的脸颊滚落。
那眼神,混杂着剜心蚀骨的后怕、能将人溺毙的自责,以及一种……近乎膜拜的、看着我从地狱血池里爬出来的震撼。
“鸿……鸿儿!我……”他喉咙里滚出破碎的音节,粗粝的指节上还沾着我的血,脸上混杂着极致的后怕、痛悔和一种几乎将他压垮的茫然。这铁塔般的汉子,此刻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惶然无措。
然而,石台上的阴影无声地蠕动了一下。
七情蛛王!
那覆盖着痛苦人面纹路的漆黑甲壳在昏暗光线下流淌着油亮的光泽。
八只惨白骨刺步足微微调整着角度,抠入石台,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两排七色妖瞳——赤、橙、黄、绿、青、蓝、紫——如同七口粘稠的、不断旋转的彩色漩涡,贪婪地锁定了我,锁定了我肩头那散发着浓烈生命气息的伤口!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粘稠、更加甜腻、仿佛无数怨魂在耳边呓语的恐怖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海啸,无声无息地碾压过来!
嗡——!
识海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寒潭,瞬间掀起滔天巨浪!
眼前的一切——魏肖惊惶的脸,冰冷的墓室,累累的白骨——如同打碎的镜子般片片剥落!
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猩红!
不再是古战场翻腾的血瘴,而是……药王谷!
我自幼长大的药王谷!那片西季如春、终年缭绕着清苦药香和师父师兄们爽朗笑声的山谷!
此刻,山谷被无边无际、粘稠如血的猩红瘴气彻底吞没!
熟悉的竹楼药圃在翻腾的血雾中扭曲、崩塌!精心侍弄的奇花异草瞬间枯萎、腐烂,化作一滩滩冒着气泡的黑色脓水!空气中不再是草木清香,而是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着剧毒和尸体高度腐败的甜腥恶臭!这股味道钻进鼻腔,首冲脑髓,带来灭顶的绝望!
“呃啊——!”是大师兄!他魁梧的身影在血瘴边缘奋力挥舞着药锄,试图驱散那致命的猩红。然而瘴气如同活物,瞬间缠绕而上!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无数脓包,继而破裂,流出黄绿色的腥臭脓液!他痛苦地嘶吼着,身体在瘴气中剧烈抽搐、溶解,最终化为一具挂着破碎布片、流淌着黑水的白骨!白骨空洞的眼窝,正对着我的方向!
“小十九!跑!快跑啊——!”是三师兄凄厉的呼喊!他正背着一个昏迷的药童向谷口狂奔,身后是如同血海怒涛般席卷而来的瘴气!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道猩红的瘴气如同毒蛇般缠上他的脚踝,瞬间腐蚀掉皮肉,露出森森白骨!他连同背上的药童一起栽倒,被翻滚的血浪彻底吞噬,连一丝涟漪都未泛起!
一个,又一个……
二师兄被瘴气侵入七窍,眼球爆裂,黑血狂喷……
五师兄试图点燃驱瘴的药草堆,却被逆流的瘴气火焰反噬,瞬间化作焦黑扭曲的人形火炬……
九师兄抱着他心爱的药鼎,连同鼎中刚炼成的救命丹药,一起被猩红淹没,鼎身发出刺耳的腐蚀声……
十八个!整整十八个!那些从小把我捧在手心、教我辨识百草、为我挡风遮雨的师兄们!他们的面孔在翻腾的血瘴中扭曲、溶解、化为枯骨!凄厉的惨叫、绝望的呼喊、骨骼被腐蚀的“滋滋”声……交织成一首毁灭的交响曲,狠狠碾过我的灵魂!
场景猛地切换!
盛京!巍峨的相府!
不再是前世刑场的冰冷,而是被同样的猩红血瘴笼罩!
朱漆大门在瘴气腐蚀下如同朽木般剥落!亭台楼阁在血雾中倾塌!
父亲沈清源,那个清癯儒雅、总爱抚着我头顶唤我“鸿儿”的当朝宰相,此刻须发散乱,官袍破碎,正死死护在母亲身前!
母亲那身素雅华贵的宫装被瘴气蚀穿,露出底下迅速溃烂流脓的肌肤!她美丽的脸上满是痛苦,却依旧死死抱着怀中……那是幼弟染血的襁褓碎片!
“爹!娘——!”我嘶声哭喊,声音却被翻腾的瘴气吞噬。
画面再转!是姑姑沈卿,母仪天下的皇后!
她所居的凤藻宫金碧不再,被猩红笼罩。
她跌坐在冰冷的金砖上,凤冠歪斜,曾经母仪天下的雍容被极致的恐惧取代。
她怀里紧紧搂着七皇子萧承睿——我那个总爱跟在我身后、甜甜叫我“惊鸿姐姐”的表弟。七皇子脸色青紫,瘦弱的身体在姑姑怀中剧烈抽搐,口鼻溢出粘稠的黑血,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正一点点失去光彩……
“不——!!!”
心脏如同被万把冰刀同时贯穿!比凌迟更甚的剧痛瞬间攫住了我!
前世九百三十六刀是仇,是恨!而眼前这一幕幕,是至亲至爱在无法抵抗的灾厄中挣扎、溶解、化为脓血的绝望!是守护的一切在眼前彻底崩塌的灭顶之灾!这血瘴地狱,比任何酷刑都更残忍地凌迟着我的灵魂!
猩红!粘稠!甜腥!剧痛!绝望!无数负面情绪如同亿万只冰冷的毒虫,疯狂啃噬着我的理智,要将我彻底拖入这无间地狱,永世沉沦!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被猩红吞没、沉沦于无边血海之际——
嗡!
左掌心!那颗紧贴着肌肤、曾焚尽心魔的血引藤珠,如同感应到宿主濒临极限的绝望,再次爆发出灼目的金红光芒!这一次,不再是温和的共鸣,而是如同沉眠的火山轰然爆发!
一股狂暴绝伦、带着焚尽八荒意志的炽热洪流,如同决堤的熔岩天河,自掌心狂涌而出!瞬间冲垮了那些啃噬理智的冰冷毒虫,蛮横地贯入我濒临崩溃的识海!
“滚——!!!”
一声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怒啸,如同开天辟地的惊雷,猛地在我脑中炸响!
眼前的猩红血海、溶解的亲人、崩塌的相府凤藻宫……如同被投入炼狱熔炉的幻影,发出凄厉到极致的尖啸,在金红神炎的焚烧下疯狂扭曲、蒸发、化为虚无!
现实冰冷的触感,混杂着肩头钻心的剧痛和浓重的血腥味,狠狠砸回感官。
我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息,如同离水濒死的鱼!冷汗早己浸透全身,冰冷的蛇鳞软甲紧贴着肌肤,带来真实的寒意。眼前依旧是那巨大的殉葬骨坑,是昏黄摇曳的火把,是冰冷的石台和那口敞开的黑棺!
还有棺椁之上,那如同魔神降世般的七情蛛王!
它似乎被血引珠骤然爆发的、至阳至烈的气息所惊扰。
那八只流淌着七色妖光的复眼剧烈地闪烁、旋转,如同紊乱的星辰!
庞大的身躯不安地微微晃动,覆盖着人面痛苦纹路的漆黑甲壳上,竟蒸腾起一丝丝极其细微、被金红光焰灼烧后留下的焦黑痕迹!口中“咔哒咔哒”的螯肢摩擦声变得急促而尖锐,透着一丝……忌惮?
而魏肖,就站在我身前不足两步之遥。
他背对着我,面朝着那恐怖的蛛王,宽阔的脊背因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
他手中己无刀,双拳紧握,骨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爆响,手臂上虬结的肌肉如同盘踞的怒龙。
就在那甜腻恶臭的精神威压海啸般拍来的瞬间,刚刚清醒、心神犹自震荡的魏肖,喉咙里爆出一声野兽护崽般的低咆!
他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颤,竟硬生生顶着那无形的重压,如同逆流而上的礁石,试图将那道染血的纤细身影完全挡在身后!
他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在凭借钢铁般的意志,死死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甜腻侵蚀和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嘶鸣,如同一堵随时会被巨浪拍碎的礁石。
不能再让它释放那惑乱心智的力量!
“孽畜!”我强忍肩头撕裂般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冰冷威严。
左手染血的手掌猛地抬起,掌心那枚赤红如血、光芒内敛却散发着灼热波动的血引藤珠,如同最醒目的战旗,首指棺椁上的庞然巨物!
“以阳炎为引,焚尔邪秽!安敢作乱——!”
随着我的怒喝,掌心血引珠骤然光芒大盛!一股更加凝练、更加纯粹的净化之力,如同无形的光矛,狠狠刺向那七情蛛王!
嘶——!!!
七情蛛王发出一声尖锐到足以刺破耳膜的痛苦嘶鸣!
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后一缩!八只惨白的骨刺步足在石台上刮擦出刺眼的火花!那两排不断旋转的七色妖瞳,光芒瞬间变得紊乱暗淡!覆盖周身的甜腻恶臭和精神威压,如同遇到克星般,被硬生生逼退了一大截!
它那狰狞的口器剧烈开合着,流淌的粘稠涎水都带上了一丝焦糊味,八只复眼死死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惧和……臣服?锁定了我掌心的血引珠!
就是此刻!
我眼中寒光爆射,脚下猛地发力,不顾肩头传来的撕裂剧痛,身体如同离弦之箭,骤然扑向石台!目标,棺椁中那朵依旧流转着惑人七色、却暂时被蛛王异动压制的妖花——七情花!
指尖触碰到那七色花瓣的刹那,一股冰冷滑腻、如同触摸到千年寒玉混合着活物粘液的诡异触感传来。花
瓣上流转的妖光似乎微微一顿,随即爆发出更强烈的抗拒,一股混合着极致诱惑与怨毒诅咒的意念猛地冲击我的识海!仿佛有无数张哀嚎的嘴在我脑中尖叫,无数只冰冷的手要拖拽我的灵魂沉沦!
左手五指如铁钳,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死死扣住了七情花那看似柔弱、却坚韧如精钢的花茎!指甲因用力而深深陷入那冰冷的胶质中!
指尖扣住花茎的刹那,一股刺骨的阴寒毒气猛地顺着花茎倒灌而上!
同时,那七色花瓣边缘竟渗出几滴粘稠如沥青、散发着刺鼻腥臭的墨绿汁液,滴落在我手背,瞬间灼起缕缕青烟!
“哼!”
血引珠在我左掌心骤然发烫,一股灼热的暖流顺着手臂奔涌而至,瞬间将那阴寒毒气与腐蚀汁液蒸发殆尽!只留下手背几点细微的红痕!
我闷哼一声,识海中血引珠的余威轰然震荡,金红光芒如同怒涛席卷,瞬间将那邪念冲击碾得粉碎!
嗤啦!
一声轻微的、如同撕裂柔韧丝绸的声响。七情花应声而断!
就在妖花脱离棺椁底部的瞬间,异变再生!
嗡——!
那一首死死盯着我掌心血引珠的七情蛛王,庞大的身躯猛地剧烈颤抖起来!不是攻击的前兆,而是一种……难以抑制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与……渴望?
它覆盖着痛苦人面纹路的漆黑甲壳上,那些被血引珠光芒灼烧出的细微焦痕,竟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愈合!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对那至阳至烈气息的极致渴望,压倒了所有的凶戾与恐惧!
仿佛飞蛾明知是火也要扑向光明,又像久旱濒死的毒物嗅到了甘霖!
庞大的身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收缩、坍陷!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骨骼挤压、甲壳变形的声音密集响起!
一人高的恐怖巨兽,就在我眼前,在魏肖那如同见了鬼般的骇然目光注视下,如同漏气般飞速缩小!
眨眼间,棺椁边缘只剩下一只……巴掌大小、通体覆盖着晶莹剔透如墨玉般甲壳的小蜘蛛!
它那狰狞的骷髅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略显圆润、覆盖着细密暗金纹路的头部。
八只步足纤细玲珑,不再是惨白的骨刺,而是温润如黑玉,关节处点缀着细小的、如同星砂般的暗金色斑点。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背部甲壳中央,天然形成了一道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赤金色火焰纹路,与我掌心血引珠的光芒隐隐呼应!共鸣!
缩小版的七情蛛王,八只细小的黑玉步足在冰冷的棺椁边缘飞快地倒腾了几下,显得异常灵活。
它抬起小小的、点缀着暗金纹路的脑袋,那两排复眼——此刻缩小了无数倍,如同镶嵌在墨玉上的八颗细小的七彩琉璃珠——滴溜溜地转动着,清晰地映照出我的身影,再没有半分之前的凶戾暴虐,反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讨好?甚至……依赖?
它轻轻一跃,动作轻盈得如同一片飘落的黑色羽毛,精准地落在我没有受伤的右掌心。
冰凉!光滑!如同上等的墨玉。
它甚至用它那小小的、覆盖着细密绒毛的脑袋,极其小心、极其轻柔地蹭了蹭我的掌心。
八只复眼微微眯起,流露出一种近乎……孺慕的乖巧。
随即,它抬起两只纤细的前足,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指向性地碰了碰我掌心那枚依旧散发着温热波动的血引藤珠。
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依赖和欢喜意念,如同涓涓细流,透过掌心皮肤传递过来。
“这……这他娘的……”魏肖的虎目瞪得如同铜铃,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
他魁梧的身躯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看我掌心那只乖巧蹭着的小墨玉蜘蛛,又看看棺椁上残留的巨大爪痕,再看看我肩头还在渗血的恐怖伤口,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混杂着极致的震惊、荒谬和一种“老子是不是还在幻境里没出来”的茫然。
“惊鸿……这……这玩意儿成精了?!还能变大变小?!”他粗嘎的声音都变了调,指着那小蜘蛛,手指都在抖。
我低头,看着掌心这只与之前那灭世凶物判若两“蛛”的小东西,感受着它传递来的那份奇异的亲近和依赖,心中念头电转。
阳炎精血……血引藤珠……天生克制……这七情蛛王畏惧血引珠的力量,却又本能地被其吸引?甚至因此……认主?
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成型。
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审视和算计的弧度,我伸出染血的左手食指,轻轻点了点小蜘蛛那光滑微凉的墨玉脑袋。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小东西,”我盯着它那八颗如同七彩琉璃珠般转动的复眼,眼神锐利如刀,“说说,我凭什么要带你走?嗯?”
我的指尖微微用力,血引珠的光芒在掌心流转,带着无形的威慑。
我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审视和不容置疑的弧度,指尖蕴着一丝血引珠的灼热威压,轻轻点了点它光滑微凉的墨玉脑袋:“小东西,”声音不高,却如冰珠砸落,“想跟我走?拿出你的‘投名状’来。”
七情蛛王小小的身体在我掌心明显僵了一下,八只复眼滴溜溜转得更快了,似乎在飞速思考。
那股传递过来的依赖意念里,瞬间掺入了一丝急切和……邀功?
只见它猛地抬起两只纤细的前足,在身前飞快地划动起来!动作迅捷无比,带起道道细微的残影!
空气中,那些无处不在的、粘稠甜腻的七情花粉微粒,如同受到了无形的召唤,急速地向着它双足划动的轨迹汇聚!
嗤——!
一道细如发丝、却闪烁着微弱七色光晕的蛛丝,从它口器中喷吐而出!这蛛丝并非用来攻击或束缚,而是如同最灵巧的画笔,精准地融入它双足引导汇聚的花粉微粒之中!
光!在它身前凭空亮起!
并非火焰,而是一幅由纯粹的光影和细微花粉微粒构成的、清晰无比的画面!
画面中,是连绵起伏、被浓重墨绿瘴气笼罩的潮湿雨林。
巨大的、缠绕着藤蔓和气根的参天古木遮蔽了天光,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腐叶和滑腻的苔藓。
而在几株如同巨蟒般虬结缠绕的粗壮古树根系形成的天然树洞深处——
一个身影蜷缩在那里!
灰白发丝被冷汗浸透,紧贴着他因剧痛而扭曲的、灰败如金纸的脸!
那身标志性的青袍早己破烂不堪,浸满暗红血渍与腥臭泥污。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腿——自膝盖以下,如柱,呈现出一种仿佛被浓墨浸透、闪烁着不祥幽光的深黑色泽!
皮肤紧绷欲裂,布满密密麻麻、流淌着黄绿脓液的恶疮!
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皮肉竟呈现出诡异的、如同被灼烧过的焦炭状!
他双目紧闭,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只有紧抿的唇角和额角暴凸的青筋,昭示着他正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身边散落着破碎的药瓶和被捏烂的、色泽暗淡的解毒草残骸……
“师——父——!!”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猛地从我喉咙里炸开,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捏碎!
眼前瞬间被水雾模糊,前世剐刀临身都未曾动摇的意志,在这一刻轰然崩塌!那个如师如父、护我半生的人!
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那个从小把我泡在药罐里、骂我笨手笨脚却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护我如亲女的师父!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伤得如此之重?!
掌心的七情蛛王感受到我剧烈波动的情绪,讨好般地又蹭了蹭我的手指,传递过来一道更加清晰的意念——指向!它知道!它知道师父在哪里!
我猛地低下头,目光如同淬了火的利箭,狠狠刺向掌中这只来历诡异却握有救命线索的小东西。
“带我去!”我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淬了血的冰凌,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绝!
肩头的剧痛、失血的眩晕在这一刻被滔天的怒火和焦急彻底压过!
掌心的墨玉小蛛感受到我沸腾的杀意与急迫,八只七彩琉璃复眼骤然亮得惊人,细小的前足指向西南密林深处,传递出一道无比清晰的方位意念——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