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盛夏像个大蒸笼，街边的槐树叶子都蔫头耷脑，唯有说书摊子前挤满了人。夏紫薇捏着绢帕站在人群外围，听着说书人拍案惊起满堂彩：“诸位可知明悦格格与慕容将军如何结缘？那日格格追着糖画跑，正巧撞上铁甲寒光！”
金锁踮脚张望，见画本上绘着红衣少女撞进玄甲将军怀中的场景，忍不住低语：“小姐，这故事编得比戏文还热闹。”夏紫薇望着画中女子夸张的裙摆，刚要开口，忽见人群突然骚动。几个泼皮无赖拨开众人，冲着糖画摊叫嚷：“听说格格最爱凤凰糖画，给爷们儿也来十幅！”
摊主老汉吓得手首哆嗦，糖勺里的糖稀滴落在石板上。千钧一发之际，一抹玄色身影闪过，慕容珏的长靴重重踏在无赖脚边：“天子脚下，放肆！”他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晃，吓得几个混混连滚带爬逃窜。
“将军好俊的身手！”人群爆发出欢呼。夏紫薇这才看清被护在身后的女子——红衣绣着金线小凤凰，正举着刚画好的糖画朝慕容珏晃悠：“早说你会功夫，上次那几个小贼我就不躲啦！”
“还敢说？”慕容珏抬手要敲她脑袋，却在半空转了个弯，替她拂去发间草屑。这亲昵的动作惹得围观百姓哄笑，夏紫薇望着他们眼中流转的情意，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叮嘱，攥紧了怀中的画卷。
“这故事根本是胡诌！”突然有人高喊。戴瓜皮帽的书生挤进人群，折扇指着画本：“将军怎会为市井女子多次出头？分明是...”“那你倒是说说，将军该为谁出头？”小燕子突然将糖画塞给慕容珏，抄起摊主的长勺，糖浆在勺中划出金红弧线，“是为你这酸秀才，还是...”
“明悦！”熟悉的声音穿透喧嚣。富察皇后的步辇停在街边，宫女掀起珠帘的刹那，夏紫薇手中的画卷险些滑落。皇后望着剑拔弩张的场面，凤目扫过人群，最终落在夏紫薇攥着画卷的手上：“这位姑娘，手中可是字画？”
夏紫薇福身行礼，声音清越：“回娘娘，这是家母生前所作《夏雨荷图》。”画卷展开的瞬间，满池荷花跃然纸上，墨色间题着小字：“与君相逢处，烟雨正朦胧。”围观百姓窃窃私语，慕容珏突然注意到，画中执笔女子的眉眼，竟与皇后有几分相似。
此时，远处传来鸣锣声。乾隆的仪仗浩浩荡荡而来，龙辇停稳时，夏紫薇捧着画卷的手微微发抖。当帝王目光落在画上的题字，面色骤变：“这...这是何人所作？”夏紫薇正要开口，小燕子突然指着画卷惊呼：“呀！这荷花画得比我吃的糖画还好看！”
笑声打破凝重的气氛。富察皇后望着夏紫薇苍白却坚定的脸，又看看咋咋呼呼的小燕子，突然轻笑出声：“一个擅画，一个擅闹，倒真是京城双趣。”她的目光落在夏紫薇腕间的玉镯——那与长春宫收藏的款式竟如出一辙。
暮色渐浓时，夏紫薇被邀入长春宫。望着皇后取出的先帝遗稿，她终于明白母亲临终前那句“故人在京城”的深意。而宫墙外，小燕子正举着糖画追着慕容珏跑：“快说！刚才那个拿画的姐姐，是不是比我还好看？”将军的回答淹没在夜风里，唯有糖画的甜香，混着宫墙内传来的琵琶声，在京城夏夜中悄然流淌。
长春宫的鎏金烛台上，红烛噼啪炸开一朵灯花，将富察皇后眼角的笑意映得愈发温柔。她望着局促地揪着衣角的小燕子，指尖轻轻点了点少女泛红的脸颊："明悦，如今你己经是本宫的女儿，是不是该改口叫皇额娘了？"
小燕子的耳垂瞬间烧得通红，偷瞄了眼端坐在紫檀椅上的乾隆，又飞快低下头去。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听见慕容珏压抑的低笑从身后传来。她绞着裙摆上的金线，像只炸毛的小雀般扭捏："那......那皇额娘......"
"哈哈哈！"乾隆爽朗的笑声震得殿内的玉坠轻晃，他捋着胡须朝小燕子招招手，"既然叫了皇额娘，自然也要唤朕一声皇阿玛！"帝王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却又藏着几分期待。
小燕子的脚趾在绣鞋里蜷成一团，抬头望着两位高高在上的皇家贵人，突然想起初入皇宫时，自己在御花园迷了路，是皇后亲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泥巴。咬了咬嘴唇，她终于小声嘟囔："皇......皇阿玛。"
这声软糯的呼唤让乾隆眼角泛起泪光，富察皇后则笑着握住小燕子的手，将一对翡翠镯子套在她腕间："乖孩子，这就算是改口礼了。"殿外的宫女太监们见状，纷纷跪地齐呼"恭喜皇上皇后"，声音此起彼伏，惊起廊下栖息的白鸽。
一旁的夏紫薇攥着画卷的手指关节发白，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她原以为明悦格格不过是民间传说里的人物，此刻亲眼见到她与皇上皇后如此亲昵，恍若置身梦境。金锁更是瞪圆了眼睛，凑到她耳边低语："小姐，这明悦格格当真是从大杂院来的？"
"正是。"慕容珏仿佛听见了两人的私语，上前一步朗声道，"当初在糖画摊前，末将便知，这位姑娘绝非池中之物。"他望向小燕子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惹得殿内众人会心一笑。
小燕子被看得脸颊发烫，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拉着皇后的衣袖道："皇额娘，夏姑娘的画可好看了！能不能让她在宫里办个画展？就像......就像糖画摊那样热热闹闹的！"
富察皇后被她的比喻逗得忍俊不禁，转头看向夏紫薇："若紫薇姑娘愿意，长春宫的东阁倒可一用。"乾隆也微微颔首，帝王的目光落在夏紫薇腕间的玉镯上，若有所思。
夜色渐深，夏紫薇走出长春宫时，仍觉得恍恍惚惚。回头望去，殿内灯火通明，隐约传来小燕子欢快的笑声。金锁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咱们......"
"既入了这京城，便走一步看一步吧。"夏紫薇望着天上的明月，将画卷又抱紧了些。远处传来打更声，她不知道自己的认亲之路还有多少波折，但今夜这场意外的相遇，己然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而在灯火辉煌的长春宫内，小燕子正缠着慕容珏学画糖画，欢声笑语飘出殿外，与夏紫薇的脚步，一同融入了京城的夜色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