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龄腕间的银铃铛突然炸成碎片。春桃被反绑在槐树下的身影在月色里泛着青灰，颈侧趴着只通体透明的蜈蚣，百足正随着更鼓声规律颤动。
"我要见血。"
树影里转出个侏儒，赤脚踩在满地碎铃上，"每声更鼓断她一指，首到你交出冰尸。"
苏妙龄碾碎袖中艾草丸，青烟腾起的刹那甩出三枚银针。蜈蚣刚昂起头就被钉穿七寸，春桃喉间的麻绳应声而断。侏儒怪叫着掷出铁蒺藜，却在触及药粉时燃成火球。
"西郊往北三里有个义庄，"她将解药塞进春桃口中，"寅时前把第三口棺材推进化尸池。"
马蹄声撕裂夜雾时，苏妙龄己站在城隍庙残破的匾额下。神秘人的玄色大氅裹着浓重血腥气，脚边躺着具胸口插满金针的尸傀——正是那日轿夫老仆。
"你迟了半刻钟。"
他掀开神龛后的暗道，石阶上凝结着冰晶，"他要醒了。"
地宫墙壁淌着暗绿色黏液，苏妙龄的绣鞋每落一步都激起细小涟漪。七十二盏鲛人灯照得祭坛亮如白昼，寒玉床上的人影正在剧烈抽搐，锁链撞击声混着龙吟般的低吼。
"掌灯！"
神秘人突然割破手腕，鲜血泼在灯罩上。火光骤然大盛，映出夜渊苍白如纸的面容。他眉心浮现金鳞纹，嘴角溢出的黑血遇空气即凝成冰渣，锁骨处插着的七根封脉钉正在缓缓退出。
苏妙龄的银针在触及他腕脉的瞬间结霜。脉象如惊涛拍岸，三股截然不同的毒素在经脉中缠斗：寒髓箭的冰毒、噬心蛊的灼热，还有道似曾相识的阴寒气息——正是灵医谷禁术"九阴锁"的痕迹。
"取三斤朱砂铺地，七盏铜镜按北斗位摆放。"
她撕开夜渊左臂衣袖，肘间蝎尾刺青己蔓延至肩胛，"再拖半刻钟，龙毒入心神仙难救。"
神秘人袖中短杖重重点地，祭坛西角升起青铜镜。苏妙龄将药箱倾倒在地，二十八枚金针在朱砂阵中摆出莲花状。当第一针扎入夜渊百会穴时，整个地宫突然剧烈震颤。
"按住他足三里！"
夜渊的瞳孔骤然变成竖瞳，玄铁链应声崩断。神秘人被震飞撞上石壁，苏妙龄却迎着龙吟扑上去，沾满雄黄酒的掌心重重拍在他膻中穴。金鳞纹如活物般扭曲，她趁机将三枚银针楔入心脉要穴。
"咳......"
夜渊喷出的血雾在空中凝成冰晶，落地竟开出妖异的曼陀罗，"你们......终于来了......"
苏妙龄的银簪突然断成两截。夜渊伤口处钻出条赤红小蛇，额间生着对玉色犄角。她瞳孔骤缩——这是《龙裔秘典》记载的"烛阴龙蛊"，需以施术者心头血喂养。
"姑娘小心！"
神秘人掷出短杖击飞毒蛇，自己却被反噬得呕出黑血，"这蛊虫连接他心脉......"
话音未落，苏妙龄己捏住蛇七寸。烛阴龙蛊在她指间疯狂扭动，尾针突然刺入她虎口。神秘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她却勾起唇角："等的就是你这口毒液。"
沾染蛊毒的血珠滴入药碗，原本漆黑的汤药瞬间澄澈如泉。她捏开夜渊下颌灌药，另一只手飞速拔出封脉钉。第七根钉离体的刹那，夜渊后背浮现金色龙纹，龙首位置赫然是个陈旧箭疤。
"三年前北境雪原的穿云箭，"她突然扯开神秘人衣襟，同样位置的疤痕正在渗血，"夜氏双生子的把戏，骗得过旁人骗不过我。"
地宫陷入死寂，唯有烛火爆裂声噼啪作响。神秘人面具崩落，露出与夜渊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右脸布满可怖灼痕："你怎知......"
"龙裔血脉遇噬心蛊会引发金鳞逆生，"她将染血的银针按在烛火上，"而你今晨呕出的血里带着冰晶。"
夜渊的睫毛突然颤动，手指无意识抓住苏妙龄衣袖。他腕间浮现的血管呈现诡异的金红色，如蛛网般向心口汇聚。神秘人突然割开手腕，将血滴入药碗："用我的血做药引！"
"不必。"
苏妙龄掀开药箱夹层，取出个冰裂纹瓷瓶，"灵医谷的龙涎草露，本就是为龙裔准备的。"
草露入喉的瞬间，夜渊周身腾起白雾。金鳞纹渐次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细密的汗珠。神秘人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血珠竟与夜渊腕血产生共鸣，在空中凝成条微型龙影。
"双生蛊。"苏妙龄用银针挑起龙影，"难怪要用寒髓箭封脉——你们兄弟二人同生共死，当年献祭失败的代价竟是这个。"
晨光渗入地宫时，夜渊的呼吸终于平稳。苏妙龄正在处理最后一道伤口，忽然察觉他指尖在掌心轻划——是个"逃"字。
"姑娘医术通天，可惜......"
神秘人擦拭短杖的动作突然僵住，七盏铜镜同时爆裂。
地宫穹顶传来沉闷的撞击声，细碎石灰簌簌落下。春桃的尖叫从通风口传来："小姐快跑！官兵把地宫围了！"
夜渊在此时睁眼，暗金色瞳孔闪过厉芒。他扯断残余锁链，将苏妙龄拦腰抱起："抱紧。"
破风声掠过耳际的刹那，苏妙龄嗅到了熟悉的血腥味——与井中青铜棺椁如出一辙。夜渊的手掌按在机关枢纽处，整座祭坛突然下沉。神秘人掷出短杖卡住齿轮，自己却淹没在坍塌的乱石中。
"记住！"
他的嘶吼在轰鸣中支离破碎，"去北境找巫医族......"
暗河的水浸透裙裾时，苏妙龄在夜渊怀里摸到了硬物。半块染血的玉珏贴着心口发烫，内侧的"渊"字正泛起血色光芒。
"姑娘现在相信了？"
夜渊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带着冰雪气息，"这天下除了你，再无人能解我的毒。"
湍流将二人冲上岸时，苏妙龄发现他后背插着半截断箭。箭杆上的徽记让她瞳孔骤缩——灵医谷长老独有的青鸾纹。
芦苇荡中传来犬吠，夜渊突然将她压进泥潭。追兵的火把映亮水面，为首之人举起弓弩："主公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苏妙龄的银针浸满泥水，夜渊的唇却在此刻贴上她耳垂："东南方三里有个山洞......"
他声音渐弱，掌心却在她腰间轻点三下。苏妙龄猛然想起青铜棺椁地图上的标记，那个被朱砂圈住的山形符号——正是云荡山！
追兵涉水的哗啦声近在咫尺，夜渊突然翻身跃出。龙吟声响彻旷野，惊得马匹人立而起。苏妙龄趁机洒出迷魂散，却在白雾中瞥见个熟悉身影——货郎的草帽被利箭穿透，烧伤的脸浸在血泊里。
山洞里的篝火噼啪作响，苏妙龄撕开夜渊的衣襟。箭伤周围的皮肉泛着靛蓝色，正是灵医谷"青鸾泣血"的独门毒药。她拔下发间银簪，簪头机关弹开，露出抹幽绿的膏体。
"忍着。"
将药膏按进伤口的刹那，夜渊的利齿咬上她肩头。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他暗金的瞳孔缩成竖线："你在药里加了......龙涎草？"
"还有这个。"
她晃了晃从货郎尸体上摸出的玉扳指，"三年前灵医谷失踪的七长老信物，此刻正在你伤口里融化。"
夜渊突然低笑，染血的手指抚过她颈侧："苏姑娘这般费心，是要我以身相许？"
洞外传来狼嚎，苏妙龄的银针抵住他喉结："公子还是留着气力应付追兵吧——你心脉里那根封毒针，再有半个时辰就该移位了。"
月光漏进石缝时，夜渊腕间的金鳞纹又开始蔓延。苏妙龄盯着他昏睡的侧脸，忽然用银簪挑开他衣襟。心口处盘踞的龙形刺青正在缓缓游动，龙目位置嵌着粒赤色药石——正是灵医谷禁地遗失的朱雀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