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粹宫的秋日午后，阳光穿过老梅树虬曲的枝桠，在青石板上筛落点点金斑。玉瑶半倚在雕花竹榻上，鹅黄锦缎裙裾随意铺展，一手握着卷《孙子兵法》，另一只手拈起碟中琥珀色的西域葡萄，指尖的护甲轻挑，晶莹的果肉便滑入唇间。酸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她惬意地眯起眼，余光瞥见永璂正踮着脚往这边张望。
"小馋猫，过来。"玉瑶笑着朝弟弟招手，将案上玛瑙碟里切好的哈密瓜块推过去。永璂立刻蹦跳着扑过来，锦缎小马甲上的金线绣着的麒麟随着动作起伏："姐姐，这瓜甜得像蜜！御膳房的太监说，是西域使团特意进贡给皇阿玛的！"
"就知道你爱吃。"玉瑶用帕子擦掉他嘴角的汁水，又拿起一块嵌着核桃碎的胡饼，掰成两半递过去，"慢点吃，别噎着。"她翻到兵法中"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章节，突然想起今早朝堂上，几位老臣对她参与军务的不满，不由冷笑一声。
永璂啃着胡饼，好奇地凑过来看书："姐姐，上面写的什么？比太傅教的《论语》还难懂吗？"
"这可比《论语》有意思多了。"玉瑶将书卷展开，指着上面的战阵图，"你看这八卦阵，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就像咱们在宫里做人做事，也要懂得审时度势。"她捡起一颗杏仁，在石桌上摆出几个点位，"比如令妃倒台那次，若不是提前摸清了她和西域人的勾结......"
"所以姐姐才让福康安哥哥他们在宫宴上设下埋伏！"永璂眼睛发亮，兴奋地接话。上次宫变的惊险场景，早己在他心中将玉瑶奉为无所不能的英雄。
玉瑶笑着刮了下他的鼻子，却在这时瞥见院角闪过一抹月白色身影。她眯起眼，看清是刚从宗人府抄完《女诫》的紫薇。对方显然也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手中的帕子不自觉攥紧，苍白的脸上泛起慌乱。
"紫......明珠格格。"玉瑶放下书卷，语气冷淡。自老佛爷回宫那日起，她刻意与紫薇保持着距离，却还是忍不住在侍卫处安排了暗哨，时刻留意冷宫动向。
紫薇福了福身，声音带着拘谨："听闻公主在研读兵法，紫薇斗胆请教......"她话未说完，永璂突然将半块胡饼递过去："紫薇姐姐，这个可好吃了！姐姐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学本事！"
玉瑶望着永璂天真的模样，心头一软，终究没有阻止。紫薇接过胡饼时，指尖微微颤抖："谢十二阿哥......也谢公主。"她望着玉瑶案上的兵法书，迟疑道，"那日在老佛爷跟前，多谢公主为我求情。其实这些日子抄写《女诫》，我......"
"不必说了。"玉瑶打断她，将一颗剥好的葡萄丢进嘴里，"路是你自己选的，若再犯糊涂......"她顿了顿，从袖中摸出个精致的鎏金小盒，"这是西域进贡的伤药，专治疤痕。你脸上的伤......还是早点擦了吧。"
紫薇怔怔地看着小盒，想起在冷宫被令妃抓伤的那夜。玉瑶当时虽冷言冷语，却还是暗中派人送来了最好的金疮药。她眼眶发热，刚要开口，却听玉瑶淡淡道："钟粹宫的门，不会一首开着。若想清楚了，明日卯时来书房找我。"
说罢，她重新拿起书卷，继续为永璂讲解兵法。夕阳的余晖为三人镀上金边，老梅树上的寒鸦扑棱棱飞起，惊落几片早凋的枯叶。紫薇握着鎏金小盒，望着玉瑶专注的侧影，终于明白，有些情谊的修复，需要的不是言语，而是重新并肩前行的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