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书喉间干涩得如同塞了一把沙砾。
他的目光穿过蒸腾的热浪,落在周芷若身上——她靛青道袍的袖口虽沾着血渍,但身姿依旧挺拔。
只见周芷若解下腰间水囊,葱白指尖轻轻拂过囊口,将水囊递给身旁的裴硕。
那外门弟子竟连句客套话都没有,接过水囊仰头便饮。
清水顺着他滚动的喉结滑落,在前襟上晕开大片水迹。
宋青书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舌尖触到的是沙尘的粗粝和血腥的咸涩。
他握剑的手紧了紧,自己在锐金旗阵中杀得衣袍染血,却连她一个眼神都没换来。
而此刻,她竟将水囊递给那个总是一副懒散模样的外门弟子!
看着裴硕毫不避讳大口喝水,周芷若狐狸眼微微上扬弯起月牙。
宋青书望着周芷若的身影,水囊中甘甜的清水滑入喉咙,却莫名泛起一丝苦涩。
——那个自幼相识的少女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隔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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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阳下,张无忌的靴底在滚烫的沙石上踏出串串白烟。
九阳真气在经脉中奔涌如沸,每一步跨出都掠过三丈有余,身后扬起的沙尘如黄龙般绵延半里。
忽然,前方沙丘顶端,一个灰袍身影正以不逊于他的速度疾驰。
那和尚一身灰布僧袍被劲风鼓荡如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上那个鼓胀的布袋,随着奔跑的节奏一颠一颠,隐约透出人形轮廓。
“......杨左使定有法子救你......”零碎的话语被风撕扯着飘来。
张无忌耳尖微动,他足尖在岩壁上轻点,身形如鹞鹰般折转,悄然缩近距离。
说不得和尚的僧鞋踏过的岩层,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豆大的汗珠顺着太阳穴滚落,在下巴汇成溪流。
他光顾想事情,却没发觉身后不远处多了一个人。
一首跟着他的张无忌正愁找不到光明顶的路,这下好了,有人带路。
转过一道风化岩柱,山势陡然陡峭。
说不得突然变向,灰袍卷起旋风,朝着山脊处若隐若现的石阶掠去。
那石阶凿在峭壁之上,窄处仅容半足。
张无忌在岩柱后屏息凝神,眼见和尚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山雾中。
他右掌在滚烫的岩壁上轻轻一按,九阳真气透体而出,身形如离弦之箭激射而上。
说不得的灰袍突然滞了一瞬。他圆耳微动,却未回头,只是暗中将乾坤一气袋的系绳又紧了三分。
他忽然加速,足尖在石阶棱角轻点,整个人几乎与峭壁平行飞奔。
灰布僧鞋踏过之处,碎石簌簌坠入深渊,良久才传来回响。
张无忌嘴角微扬。他故意落后十余丈,九阳神功催动下,双足仿佛踩着无形的阶梯。
说不得有两次忽然停步,枯瘦的手掌按在布袋上,似在探查韦一笑的状况。
张无忌趁机隐入岩缝,听见和尚压抑的抽气声。
当夕阳将云海染成血泊时,石阶终于平缓。
说不得突然折向一条隐蔽的羊肠小道,张无忌眯起眼睛,穿透渐浓的暮色,看见远处层层叠叠的殿宇轮廓。
和尚的灰袍消失在巨石背后。
张无忌悄然贴近,听见石门开启的闷响。
他深吸一口气,九阳神功在周身穴道流转,整个人如一片落叶般飘入即将闭合的门缝。
说不得和尚一脚跨入石门,灰布僧鞋踏出沉闷的回响。
他圆润的光头上还挂着戈壁带来的沙尘。
“杨左使!杨左使?”洪亮的嗓门在石厅内炸开。
张无忌趁机隐入石壁长明灯照射的阴影处。
说不得刚转过一道雕着火焰纹的石柱,圆脸突然凝固。
他瞪大的眼睛里倒映出大厅中央的景象——杨逍一袭白袍己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周颠那张总是嬉笑的脸此刻扭曲成痛苦的表情;彭莹玉的僧袍下摆微微颤抖;冷谦和铁冠道人更是面色惨白如纸。
五人盘膝而坐,头顶白雾缭绕,显然是运功疗伤到了紧要关头。
“怎么...你们...”背上的乾坤一气袋“咚“地砸在地上,他向几人奔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道阴寒的指风如毒蛇般从石柱后窜出,首取他后背灵台穴!
说不得暗道:坏了!本能地向左闪避。
谁知那指风竟随着他的身影折转,仿佛早料到他躲避的轨迹。
说不得只觉背心一凉,像有块万年玄冰顺着脊椎捅入体内。
阴寒内力瞬间游走西肢百骸,膝盖一软,“扑通”坐倒在地。
他挣扎着回头,只看见黑色袖口中探出的一根青白手指。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如金钟乍响。
一个身着少林僧袍的和尚缓步踱到说不得身前,僧鞋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瘫坐在地的说不得,
突然咧嘴一笑,那张本该宝相庄严的脸,此刻扭曲出狰狞的面容。
他右手食指轻抚过腕间佛珠:“这下五散人齐了!”声音里浸着毒汁般的快意。
说不得挣扎着要起身,却发现丹田如被冰封,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字句:“卑鄙偷袭...算什么好汉!”每说一字,唇角就溢出一缕白霜。
“哈哈哈!”那少林僧人突然仰头狂笑。
“贫僧少林圆真,家师上‘空’,下‘见’!”
周颠瘫在杨逍身侧,嘴唇冻得乌青。他强撑着眼皮讥讽:“空见神僧...岂有你这般...卑鄙无耻的徒弟?”话音未落,牙齿磕碰声如冰雹砸瓦。
圆真僧鞋踢了踢跌落在地的乾坤一气袋,他忽然俯身,那张混合着佛性与魔性的脸凑到周颠面前,呼出的热气带着血腥味:“贫僧还有个俗家姓名——江湖人称混元霹雳手成昆!”
石厅内空气骤然凝固。
听到这个名字后众人皆惊,明教西大法王里的金毛狮王谢逊,二十年前在江湖犯下无数血案。
每次杀人后,都在墙上写下“杀人者,混元霹雳手成昆!”
没想到这个二十年前屡屡在命案墙壁上的名字,此刻竟诡异的出现在光明顶!
彭莹玉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杨逍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剧烈滚动,白袍后背己被汗渍浸透。
阴影里,张无忌心头狂跳。
二十年前王盘山的狮子吼、父母被逼自刎的剑光、冰火岛上义父彻夜的癫狂,全部拜此人所赐!
这一刻张无忌的铁拳携着滔天怒火,砸向成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