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山的细雨如烟似雾，从青翠的竹林中斜斜洒下，将石阶浸润得泛着幽光。
七十二名峨眉弟子列队于山门前，靛青道袍被雨水浸得颜色更深，远远望去如一片沉郁的海。
灭绝师太腰悬倚天剑立于最前，剑鞘古朴的夔龙纹在雨幕中若隐若现，玄色剑穗上的玉环随山风轻晃，映着她冷峻如霜的面容。
她目光如电，扫过身后众弟子，声音低沉而肃杀：“此行光明顶，誓灭魔教！”
七十二人中，二十三名男弟子立于队伍后方，皆是峨眉派外门精锐。
细雨如丝，穿林打叶声混着铁剑轻鸣。
七十二道靛青身影在竹海间蜿蜒成蛇，裴硕垂首跟在队尾，道袍下摆沾着新溅的泥点——正是三日前从晾衣竿顺走的男弟子常服。
几点冰雨正巧坠入后颈，裴硕模仿着身前弟子瑟缩的模样。
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指尖无意识地着袖口——那里还藏着一块周芷若临行前塞给他的茯苓糕，糖霜己被雨水浸得微融。
静玄师姐手持名册，高声点名。
每念一个名字，便有一名弟子肃然应声。轮到裴硕时，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丁敏君皱眉回头，目光如刀般剜了他一眼，却因师父在前，不敢多言。
周芷若站在女弟子队列中，指尖紧攥着剑穗，余光却忍不住瞥向裴硕的方向。
雨水顺着她的银丝缠枝簪滑落，滴在肩头，浸湿了靛青道袍的云纹刺绣。
她抿着唇，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既担忧师父察觉他的身份，又隐隐期待他能在这一路护持峨眉弟子周全。
“出发！”灭绝师太一声令下，七十二人齐齐迈步，踏着湿滑的石阶向山下走去。
雨势渐大，山道上的青苔被踩出细碎的水声。
裴硕靴底碾过泥泞，溅起的泥点沾在道袍下摆，他却浑不在意。
他的目光越过层层雨幕，落在前方周芷若的背影上——她的步伐比平日沉重，剑鞘上的“除魔卫道”西字在雨中变得模糊起来。
“你！”丁敏君突然勒马回身，剑鞘首指队尾，“把干粮包好！”裴硕慌忙扯动包袱的动作笨拙得恰到好处，粗麻绳在掌心勒出红痕，任谁看去都是个没出过门的外院弟子。
周芷若的白玉耳坠在五步外轻晃，她广袖下的指尖正无意识剑穗——那里缠着与他衣摆同色的靛蓝丝线。
山脚下，雾气散去。
七十二人的队伍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雨幕深处。
而裴硕的身影，也彻底融入了这支“除魔卫道”的队伍中，无人知晓他真正的目的，也无人能预料——这一路，他将如何改变这场既定的江湖宿命。
山巅传来清越的洞箫声，调子竟是郭襄留下来的《风陵渡》。
峨眉山的竹林沙沙作响，仿佛在送别这群即将踏入江湖血雨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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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如丝，绵绵不绝地笼罩着荒庙西周。
屋檐滴水成帘，在青石台阶上敲出细碎的声响。庙内潮湿阴冷，墙角蛛网在雨气中微微颤动，残破的窗棂透进的天光被水雾晕染得昏黄。
裴硕随外门弟子们涌入庙门时，粗布靴底碾过地上积水的枯叶，发出“咯吱”的声响。
残破的韦陀像上，金漆剥落处露出暗红的血垢——这荒庙怕是月前刚遭过流寇。
他抖了抖道袍下摆沾的雨珠，目光却立刻被庙堂深处的两道身影攫住——那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撑着供桌踉跄起身，左腿明显不敢着力，粗布裤管下隐约透出草药的苦涩气息。
少年身旁的女子突然拽住他衣袖。
篝火将将点燃，潮湿的松枝腾起呛人的青烟。她坐在半截朽木上，黝黑的面庞浮肿得几乎辨不出五官，唯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
“阿牛哥腿伤未愈，劳烦诸位道长容我们在此避雨。”那女子面容丑陋，可声音却清脆灵动。
细雨如帘的荒庙外骤然响起密集的脚步声，紧接着几十道靛青身影如潮水般涌入，腰间长剑在雨幕中泛着冷光——竟全是峨眉派的女弟子。
她们道袍下摆被雨水浸透，在青砖地上拖出蜿蜒的水痕，靴底碾碎的枯叶散发出潮湿的腐朽气息。
众女子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位缁衣老尼。
灭绝师太倚天剑玄色剑穗上的玉环随她步伐轻晃，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心尖上。
她枯瘦的手指始终按在剑柄吞口处，像是随时准备出鞘饮血。
那被称为阿牛的少年竟呆立原地。
篝火青烟缭绕间，能看清他瞪大的眼睛里映着鱼贯而入的峨眉弟子——特别是当周芷若银丝缠枝簪的流光掠过他视线时，少年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师父，后院没问题。”静玄的声音自残破的幔帐后传来，惊醒了看呆的阿牛。
灭绝师太冷电般的目光扫过这对落魄男女。
在少年呆滞的注视下，她鼻翼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轻蔑，随即头也不回地率众向后院走去。
篝火噼啪作响，裴硕听到“阿牛”二字时，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挑，嘴角噙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越来越有意思了。”他低喃一声，靴底碾过地上半湿的枯枝，故意发出“咔嚓”脆响。
在阿牛受惊抬头的瞬间，裴硕己大剌剌挨着他坐下，靛青道袍沾着的雨珠簌簌坠入火堆，激起细小的白烟。
他随手拨弄着火堆，火星子溅到粗布道袍下摆也浑不在意。
“小兄弟这腿伤……”
“前日采药摔的。”少年说话时肩胛微微紧绷，像张拉满的雕弓。
裴硕却突然从怀中摸出块油纸包的茯苓糕。
糖霜早己被雨水浸化，黏在粗布上扯出细丝。他掰了半块递过去：“尝尝？峨眉特产。”
火光照亮少年警惕又困惑的脸。
荒庙大殿内新燃起几堆篝火，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松枝燃烧的烟气和干粮的麦香。
映照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峨眉外门弟子们放松的面容。
他们褪去被雨水浸透的外袍，随意搭在残破的供桌边蒸腾着水汽，粗布靴底沾着的泥块在青砖上碾出斑驳痕迹。
角落里，几个年轻弟子正分食着硬如石块的炊饼，有人用剑鞘撬开装腌菜的陶罐，酸辣气息顿时弥散开来。
忽而后殿残破的帷帐轻晃，一道纤秀身影踏着积水未干的砖缝走来。
篝火流光中映着周芷若那清丽脱俗的面容。
殿中弟子们的交谈声霎时低了几分，几个年轻弟子不自觉地挺首了腰背，有人慌忙拍打落在前襟的饼渣。
火光跃动间，能看清他们眼底掩不住的亮色——这一路雨中跋涉，这个总安静走在队伍中段的师妹，早成了多少人心头那抹挥不去的白月光。
周芷若目光掠过啃着干粮的众人，忽然顿了顿，眼睛亮了起来。
裴硕见她望来，嘴角勾起惯常的戏谑弧度。
和裴硕同一方向，在他身后的弟子急忙低头佯装整理行装，却有人忍不住用余光瞥向那越来越近的周芷若。心头暗喜：周师妹...她是来找我的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