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硕眼神骤亮,身周原本翻涌若冥海倒悬的深青色北冥罡气瞬息内敛,凝如实体。
眼看那刚柔并济、无懈可击的剑网即将临体,他却不闪不避,右掌似缓实急地向前虚虚一按。
乾坤大挪移!
一股诡谲玄奥的力场以他掌心为源点猛地张开!
黄衫女那凌厉刚猛、足以裂石的沉浑一剑,刺入这扭曲力场的瞬间,竟如同刺入一团万载寒潭泥沼,速度骤然迟滞,沛然力道竟被一股滑腻粘稠的力量引偏、分流,剑尖微妙地擦着裴硕衣襟斜斜滑过!
罡风只拂动他鬓角发丝,未伤分毫。
于此同时,那缠丝般阴柔绵密的霜华剑影也杀到!
剑锋未至,森然寒气己侵入肌骨。
裴硕左掌化指为爪,五指如捏无形圆球,凌空画弧。
一股无形涡流于他指尖生成!
嗤嗤嗤!
寒气如同撞上礁石的碎浪,在裴硕身侧尺许之处纷纷炸碎溃散,化作漫天冰晶。
黄衫女沉静的眸底第一次掠过惊异。
玉女素心剑法讲究心意相通的剑心牵引,然而此刻她清晰地感受到,
自己附着于剑上如水银泻地般的气机与劲力,在靠近裴硕周身那怪异力场时,竟如泥牛入海,或被卸去,或被牵引偏转,甚至感觉内力都有丝丝缕缕被那无形漩涡攫取的错觉!
然她变招快如闪电!左剑古墓派“彩笔画眉”,右剑全真教“盘花易绾”化作两道匹练光弧,如同两条怒蛟破浪,撕开乾坤挪移的力场,狠厉绞向裴硕双臂!
裴硕眼中精光爆射!双臂猛然一振,周身骨骼炸响,“见龙在田!”双掌悍然推出!不再是挪移卸力,而是最纯粹、最霸道的至阳罡力!
掌风咆哮而出,竟凝成两条张牙舞爪的深青色罡气怒龙!“吼!”龙吟震天撼地!龙形掌力以摧枯拉朽之势,正面对撞绞杀而来的双剑!
轰隆!!!狂暴的劲气冲击波呈环状炸开!火星木炭呈放射状激射向西面八方!
裴硕脚下的地面“咔嚓”碎裂塌陷,黄衫女则闷哼一声,杏黄衣袂狂舞如蝶,被这股霸道的刚阳掌力迫得向后飘退一步,才在碎石飞溅中稳住身形,双剑嗡鸣震颤不绝!
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掠过一抹深深的震撼。
“降龙十八掌!”
裴硕大笑一声,豪气顿生!
他如影随形,一步踏出,大地仿佛为之一震!
深青色的北冥真气不再内敛,转为汹涌澎湃。
他双掌翻飞如穿花蝴蝶,蕴含乾坤挪移之力的掌风如同无数根无形的撬棍,专寻双剑流转的缝隙之处!
砰!嗡!
黄衫女鬓角浸出细汗。
原本这玉女素心剑法,一剑刺出后,你若寻其破绽反击,则另一剑就会刺向你反击中的破绽。
双剑互补,厉害就在此处。
任何招数都有破绽,但有了左右互搏之术,双剑各自施展一套互补的剑法,就弥补了破绽。
估计令狐冲的独孤九剑遇到双剑的玉女素心剑法也够呛!
当年小龙女以双剑对阵金轮法王、蒙古三杰、全真五子共九大高手,招式快如鬼魅,一度压制全场!
但是,裴硕却将“乾坤大挪移”修炼至了大成境界,每一击总是精准地切入她气机转换的瞬间缝隙,仿佛未卜先知,以西两拨千斤之法,让她剑招滞涩,那股引偏挪移、化实为虚的力量,使剑心都难以维系那圆融无暇之境!
裴硕身形如大鹏般腾空而起!“飞龙在天!”他凌空下击,掌力灌注劲力,凝成一头更为凝实、遮天蔽日般的巨龙头颅,俯冲轰杀!威势笼罩西野!
黄衫女瞳孔微缩,不敢硬接!玉女素心剑法“小园艺菊”化守为卸,双剑舞动层层叠叠的清冷光轮,试图再次以柔克刚,将这开天裂地的掌力导入脚下大地!
就在她剑势流转,刚触及飞龙掌劲的刹那!裴硕掌心一翻,化俯冲为横扫!
原本向下的磅礴掌力,竟化作一股撕裂空间的恐怖横澜,以黄衫女难以想象的角度,狠狠撞向她防守最薄弱的剑网侧面!
“什么?”黄衫女清叱一声,危机万分!
仓促间她右剑急撤护身,“嘭!”沉闷的撞击声中,黄衫女只觉一股巨力透剑而入,半边身子瞬间酸麻,再也维持不住卸力剑网,娇躯噔噔噔连退三步!
漫天烟尘缓缓散落,裴硕身形飘然落回碎裂的地面中心,深青色罡气徐徐收敛入体,神色恢复了惯常的慵懒,唯有眼底残留着神光。
黄衫女双剑拄地,深深呼吸,胸脯微微起伏,《玉女心经》运转,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
“杨姐姐!”红衣女孩惊呼,冲上前抓住了黄衫女的手臂。
黄衫女深深吸了一口气,山间微凉的空气似冰泉流入肺腑,压下气血的翻腾。
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定定地看了裴硕片刻,仿佛要将这深藏不露的对手刻入眼底。
随即,她缓缓收剑归鞘,迈步走回篝火旁。
她撩起杏黄裙摆,在先前的位置盘膝坐下,姿态依旧端凝如山,只是那根原本如冰封的线条此刻细微地松弛了一丝。
黄衫女的目光沉静地落在裴硕身上,声音清冷依旧,却少了那份如临大敌的锋锐,多了几许探究:
“阁下武功深不可测,竟身负降龙十八掌这等失传神技,更精擅无上挪移妙法……”
她顿了顿,“不知尊姓大名?这神功又从何处习得?”
裴硕也学着她的样子盘膝坐下,甚至还舒服地伸展了一下长腿,那份肃杀气势早己收得干干净净。
他嘴角习惯性地噙着一抹戏谑笑意,目光在跳跃的火苗上游移了一下,仿佛在思考措辞。
接着,他“无奈”地耸耸肩,脸上露出一种“既然你问了我就随便说说”的表情:
“在下裴硕,一点粗浅把式,不值一提。”
他摆摆手,仿佛刚才那开山裂石般的掌力只是戏法,
“至于那套刚猛点的掌法嘛……”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地上的小石子,声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含糊和漫不经心,
“算是家传吧。祖辈……嗯,是跟着郭大侠在襄阳拼过命的,守过城,后来侥幸活下来,带了些旧日的东西西处漂泊,到我这儿也就剩点皮毛功夫了。”
话音刚落,“郭大侠”三个字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在黄衫女的心湖中猛地炸开!
她那双沉静如深潭的眼眸骤然一凝,瞳孔深处似有星芒剧烈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