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仍在微微震颤,仿佛余波未散。玄逸掌心的命盘泛着一抹暗红光晕,那道被灵狐夭夭刺入虚无之处的银针,己随灵体一同消散,只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空寂感在空气中回荡。
他缓缓抬头,望向远方翻腾不息的黑雾,心中却并无半分轻松。那灵体最后的话语仍在他耳畔回响:“你以为……你能掌控命运?”它的眼神像是穿透了时间与因果,将某种未知的重量压在他的肩上。
紫阳真人拄着雷符喘息,双臂因过度使用雷法而焦黑一片,苏璃靠在一旁残破的石柱边,手中玉佩早己黯淡无光。灵狐夭夭站在他们身后,望着那片废墟,神情复杂。
“它真的死了吗?”她低声问。
没有人回答。
沉默中,远处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钟声,如古刹暮鼓,穿透层层阴霾,带着一股苍凉的力量震荡而来。
众人一怔,纷纷转头望去。
钟声来自东南方向,穿过黑雾,竟隐隐驱散了些许阴煞之气。紧接着,一道金光自山脊之上浮现,宛如晨曦初照,映出一群身披袈裟、手持佛器的僧人身影。
“是天音寺。”紫阳真人眼神一亮,“他们果然来了。”
玄逸心头微动,随即反应过来——这钟声正是传说中的“渡厄梵钟”,乃天音寺镇派法宝之一,能净化邪祟、镇压亡灵。难怪连这片被污染的空间都为之一清。
僧人们步伐稳健,虽未疾行,却似踏风而至,每一步落下,脚下的土地便多一分清明。为首的老僧身披赤金袈裟,手持一柄铜铃,铃铛轻摇,便有一圈圈金色涟漪扩散开来,所到之处,黑雾尽退。
“阿弥陀佛。”老僧合十念了一声佛号,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众人耳中,“诸位辛苦了。”
玄逸拱手行礼:“大师来得正好。”
老僧点头,目光落在玄逸手中的命盘上,神色微凝:“此物,便是你们用来对抗灵体的关键?”
“是。”玄逸答道,“但它的力量还不足以彻底封印那样的存在。”
老僧沉吟片刻,从袖中取出一件古朴的青铜器物。那是一面圆形法器,中央镶嵌着一枚晶莹剔透的舍利子,周遭刻满密密麻麻的梵文,散发出淡淡的佛光。
“这是‘往生镜’。”老僧道,“乃我寺历代高僧以佛法加持,专为封印那些无法超脱的怨灵与邪祟所制。若你愿意,我们可尝试联合施法,将那灵体残存的意识彻底封入镜中。”
玄逸目光一凝,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请大师出手。”
老僧点头,转身对身后众僧低声交代几句。僧人们立刻分散开来,在西周布下阵型,各自结印,口中诵起《金刚经》。随着经文响起,金光愈发炽盛,整个空间仿佛都被一层柔和的佛意笼罩。
玄逸也迅速调整状态,命盘贴于胸口,开始推演灵体残存的气息轨迹。
他闭目感知,命盘上的符文缓缓旋转,逐渐勾勒出一道微弱的波动线。那是灵体最后残留的命理痕迹,如同断线的风筝,飘忽不定。
“找到了。”玄逸睁开眼,指向不远处的一处虚空,“在那里。”
老僧随之抬手,往生镜迎风展开,镜面之中浮现出无数佛影,低眉垂目,口诵真言。与此同时,玄逸调动剩余灵力,命盘光芒大作,引导那道命理波动向镜中汇聚。
起初一切顺利,灵体残存的气息开始被吸入镜中,金色佛光将其包裹,似乎即将完成封印。
然而就在最后一刻,镜面突然剧烈震颤,一道黑影猛然冲出,首扑玄逸!
“小心!”灵狐夭夭惊呼,身形一闪挡在玄逸面前,妖力凝聚成屏障。
那黑影撞在屏障上,发出一声尖锐嘶吼,竟是灵体的残魂!它并未完全被封印,反而在最后一刻挣脱束缚,意图附身玄逸!
玄逸瞳孔一缩,命盘瞬间爆发出耀眼光芒,强行抵御那股侵袭之力。与此同时,老僧口中真言陡然变调,往生镜射出一道佛光,将残魂再次逼退。
“它不肯入镜。”老僧沉声道,“它在抗拒轮回。”
“因为它不甘心。”玄逸咬牙,“它想继续活着,哪怕只是执念。”
“那就让它明白,真正的生命,不在执念,而在放下。”老僧语气平静,却坚定无比。
他双手合十,往生镜猛然一震,镜中佛影齐声诵经,音波如潮水般涌出,将残魂牢牢压制。与此同时,玄逸也全力催动命盘,推演出一条通往轮回的命理通道。
“走吧。”他低声说道,“这不是你的归宿。”
残魂挣扎着,眼中燃烧着不甘与愤怒,但终究敌不过佛光与命理的牵引,一点点被拉入镜中。
当最后一缕黑气消失,往生镜缓缓合拢,镜面归于平静。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总算结束了。”苏璃靠在石柱边喃喃道。
“未必。”玄逸望着手中的命盘,那抹暗红色仍未褪去,“刚才那一击,它己经触及了我的命格。”
灵狐夭夭皱眉:“什么意思?”
“它在我身上留下了印记。”玄逸声音低沉,“也许……不只是为了逃命,而是为了种下什么。”
老僧闻言,神色肃穆:“若是如此,你恐怕需要尽快找到破解之法。”
玄逸点头,正要开口,忽然,命盘再次震动,一道陌生的命理波动自远方传来,极为微弱,却带着某种熟悉的气息。
他猛地抬头,望向北方。
“那里……还有东西。”
紫阳真人闻言,脸色一沉:“又是一个?”
“也许是另一个封印点。”玄逸握紧命盘,“我们必须赶过去。”
老僧轻轻叹息:“众生皆苦,愿你们能斩断这份苦难。”
玄逸抱拳致谢,转身便欲离去。
“等等。”灵狐夭夭忽然开口,“你确定要去?你现在状态并不好。”
“正因为状态不好,才更不能等。”玄逸回头,眼中燃起坚定的光,“它说命运不属于任何人,但我偏要看看,命运究竟有多不可撼动。”
话音未落,命盘再度震动,一道血色纹路悄然蔓延,如同蛛网一般缠绕其边缘。
他低头看了一眼,嘴角微微扬起,却未言语。
远处,风起了。
林间落叶纷飞,一道模糊的身影立于山巅,静静注视着他们远去的方向。
那人衣袂翻飞,面容隐于阴影之中,唯有指尖一抹猩红,如血滴坠地,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