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长鸣声刺破病房寂静时,许墨的手指还卡在日记本第109页。
顾母腕上的银镯滑到肘弯,银杏叶纹路在停止的脉搏里不再轻响。
顾砚的背影僵在病床边,拐杖尖戳进地砖缝隙,金属与陶瓷碰撞出细碎的裂纹。
"顾砚......"
许墨的声音被长鸣吞没,护具传感器显示心率飙至160次/分。
她看见顾砚的白大褂后领被攥得发皱,那是他七岁时母亲缝的防滑贴布,如今边缘己磨成毛边。
顾砚突然转身,拐杖撞翻床头柜上的糖糕桶。
无糖糕点滚落在地,沾着灰的核桃碎散成星状,像极了日记本里他画的糖霜星空。
他没去捡,只是望着许墨,左眼下方的泪痣在惨白的脸上格外明显——那是她大二时开玩笑说"像撒在顾医生脸上的糖霜"的地方。
"出去。"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金属,拐杖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响。
许墨跟着他走出病房,护具踝关节在瓷砖上敲出慌乱的节奏。
走廊尽头的窗户漏进秋风,把顾砚的白大褂吹得鼓起,像一只受伤的蝶。
他突然靠在墙上,拐杖"哐当"落地,未受伤的手死死攥住玻璃窗,指节泛白。
"她其实......"
许墨的话卡在喉咙,护具加热垫烫得她锁骨发疼。
顾砚猛地转身,眼底红血丝暴起:"别说了!"
他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声,"说这些有什么用?"
拐杖顶端的舞鞋装饰在地上滚动,停在许墨的护具足尖前。
秋风卷着银杏叶撞在玻璃上,许墨看见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日记本一角,最后一页的"星星不会说谎"被泪水浸得发皱。
她的手指触到自己护具暗袋里的糖纸星星——那是今早出门前顾砚塞的,说"带着甜,走路不疼"。
"你听我说,"许墨捡起他的拐杖,杖身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阿姨最后说......"
顾砚突然拽过她的手腕,护具的魔术贴被扯得发响。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混着消毒水味扑在她脸上:"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他的声音发颤,"她想说对不起,想说那些钱......"
"那些钱根本没到我手里。"
许墨的手指穿过他指缝,护具传感器的蜂鸣渐渐平稳,"你看这个。"
她从红木盒里拿出汇款单,被涂花的收款人处露出半截"许"字,"是阿姨自己存进了慈善账户,附言写着'给墨墨的护具研发基金'。"
顾砚的身体猛地一颤,拐杖从许墨掌心滑落,再次发出巨响。
他低头看见许墨护具肩带上的砚台刺绣,又抬头望向窗外的银杏树——母亲病房的窗帘被风吹起,露出里面那片他小时候送的银杏叶书签。
"墨墨......"
他的声音碎成几片,像日记本里被眼泪泡软的纸页。
许墨踮起脚,护具的足尖套陷进地砖缝隙,吻落在他颤抖的眼皮上。
顾砚的手臂突然收紧,把她连人带护具箍进怀里,拐杖倒在两人脚边,杖头的舞鞋与她护具的砚台在地面投下交叠的影。
走廊的灯光亮起时,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极了日记本最后一页,他用铅笔描了又描的,护具与舞鞋共生的图案。
而远处护士站传来的脚步声里,夹杂着糖糕桶被捡起的轻响——许墨知道,顾砚终究会把那些沾了灰的糕点捡起来,就像捡起那些被误解包裹的、带着糖霜甜味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