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扶着把杆压腿，听见身后的推门声。
顾砚穿着藏青色衬衫，手里抱着个皮质文件箱，白大褂搭在臂弯，露出的袖口绣着极小的砚台图案 —— 是她七年前送他的袖扣补丁。
"下午三点零七分，" 他看了眼手表，"比约定时间早了三分钟。"
许墨看着镜子里的倒影，她穿着旧版护具，脚踝的 XY 刺绣己经发黑："顾医生不是说，舞者的时间观念等于舞台生命？"
"但你的护具，" 他蹲下身，指尖悬在她足弓上方，"比约定的旧款，多了三道应力痕。"
他抬头时，镜片反光映出她惊讶的表情，"左足内侧纵弓，2019 年柏林比赛第二幕，连续 16 个挥鞭转导致的。"
许墨慌忙放下腿，护具的魔术贴发出 "刺啦" 声："顾砚，你连我护具的磨损都查过？"
"每道痕迹都对应着你的演出录像，" 他打开文件箱，里面躺着改良版护具，"这里，" 他指着护具腰腹支撑板，"根据你腰椎的 CT 数据，增加了 0.8 毫米的弧度。"
舞衣下摆扫过他手背，许墨闻到他身上的雪松味，和七年前在实验室熬夜时一样："所以你特意选了旧舞蹈室？"
她看着木地板上的圆形标记，"当年我在这里摔断足尖鞋，你说 ' 距骨错位 0.3 毫米，比教科书标准还完美 '。"
顾砚的手指顿在她腰侧，隔着舞衣都能感受到护具支撑板的硬度："这里，L3 棘突右侧，" 他的拇指轻轻按压，"2020 年巴黎演出，你瞒着我贴了三周止痛贴，导致皮肤过敏。"
许墨的呼吸骤然加快，镜中倒影的耳尖泛起薄红："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的护具内侧，" 他掀开魔术贴，露出泛黄的记忆棉，"还留着过敏时的抓痕。"
他忽然从白大褂口袋掏出个小瓶，"这次准备了不含辣椒素的扶他林凝胶，" 他拧开瓶盖，薄荷味混着药香扑面而来，"渗透力提升 40%，但不会让你痒到半夜抓墙。"
许墨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忽然笑了，笑得眼尾泛起泪光："顾砚，你是不是把我的每个伤口，都记在了解剖图上？"
"是的，" 他首视着镜子里的她，"这里，" 他指尖划过她后颈的纹身，"第 7 颈椎棘突右侧 1.5 厘米，是你后颈痣的位置，也是我每次拥抱时，下巴会搁的地方。"
护具的加热垫突然启动，许墨感受到腰侧传来的温暖，和他掌心的温度重叠。
镜中，她后颈的砚台纹身与他锁骨的印记严丝合缝，像两枚被时光打磨的拼图。顾砚的衬衫纽扣还是没扣，露出的皮肤下，当年她摔倒时留下的压痕淡得像片羽毛。
"顾砚，" 她忽然伸手，按住他正在涂抹凝胶的手，"你这样......"
"这样怎样？"
他转身时，藏青色衬衫蹭过她护具的刺绣，"像七年前那样，把你每个伤口都刻进心里？"
他忽然轻笑，"许墨，你以为我在纽约的七年，真的只是在研究护具？"
许墨看着他从文件箱底层抽出本素描本，里面画满了她的舞姿，每张旁边都标注着骨骼数据："这是你在伦敦跳《天鹅之死》时的足弓角度，" 他指着某页，"这里，你落地时膝盖内扣 12 度，导致半月板磨损。"
"所以你设计了带旋转缓冲垫的护具？"
许墨摸着素描本边缘的银杏叶标本，"就像这个，夹在每本素描里的叶子，和我寄给你的一样。"
顾砚的手指划过她护具的透气孔："每片叶子都对应着你的演出地，" 他顿了顿，声音轻下来，"纽约的枫叶太硬，巴黎的梧桐叶太脆，还是江城的银杏叶，最适合夹在想你的夜里。"
舞蹈室的钟敲了西下，许墨看着镜中两人交叠的影子，护具的砚台刺绣与他的银手链在灯光下闪烁。
她忽然想起七年前的平安夜，他蹲在雪地里帮她系护具，说 "墨墨，你的脚踝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力学曲线"。
此刻，这个用七年时光解码她伤痛的男人，正用最温柔的触碰，修补她藏了七年的旧伤。
"顾砚，" 她忽然转身，护具带起的风卷着他衬衫下摆，"你说破镜重圆的公式里，" 她指着他锁骨的印记，"砚台和墨滴，真的能严丝合缝吗？"
他低头看着她，眼里映着她舞衣上的碎钻："能，" 他轻声说，"因为砚台的缺口，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接住属于它的墨滴。"
许墨的睫毛剧烈颤动，护具的记忆棉悄悄记住了她此刻的弧度。
顾砚的指尖滑向她手腕，那里的传感器正在疯狂震动 —— 和七年前初吻时一样的频率。
旧舞蹈室的阳光穿过百叶窗，在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影，而她知道，有些伤口，终将在温柔的触碰中，变成最美丽的勋章。
"顾医生，" 她忽然轻笑，"下次调试护具，能不能别带解剖刀？"
"不能，" 他认真地把扶他林凝胶收进文件箱，"但可以带 ——" 他顿了顿，从内袋掏出个小铁盒，里面躺着她七年前送他的银杏叶书签，"这个，每次想你的时候，我都会拿出来看看。"
许墨看着书签上的针刻字迹 ——"砚"，那是她当年不敢写完的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