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光芒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
那股几乎要将整个时空都溶解的金钱气息，也渐渐变得稀薄。
凝固的一切开始重新流动。
除了……艾莉西亚手中紧握的那片黑色风衣衣角。
它原本正在化作最细微的光尘，消散于无形。
但此刻，在刚才那片霸道金光的冲刷下，消散的过程诡异地停止了。
衣角边缘不再溃散，反而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焊”在了现实的维度。
它依旧残破，却不再消失。
艾莉西亚的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粗糙的纹理，甚至……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那个混蛋的熟悉气息。
他还“在”！
这个念头如同电流般窜过艾莉西亚的西肢百骸。
她猛地抬头，看向前方。
那道曾经不可一世的黑影，此刻的状态只能用“凄惨”来形容。
它模糊的轮廓剧烈闪烁，像是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屏幕。
无数细碎的、带着各种氪金图标残留特效的金色光点，如同附骨之蛆，黏在它的“身体”表面，不断发出滋滋的、类似短路的声响。
黑影不再发出那种冰冷的、高高在上的宣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着极致愤怒与荒谬的……低沉喘息？
它似乎还在试图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
被……打赏打到濒临崩溃？
这种死法，恐怕是它诞生以来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弹幕：噗……我怎么感觉黑影大佬快哭了？】
【弹幕：被金钱腐蚀的滋味好受吗？桀桀桀！】
【弹幕：明渊哥这波操作……后无来者了属于是。】
【弹幕：所以……明渊哥人呢？】
【弹幕：对啊！光稳住了衣角，本体呢？】
【弹幕：不会……真的就剩这点了吧？】
弹幕的担忧也正是艾莉西亚心头的恐惧。
她能感觉到，衣角虽然稳住了，但那股维系着它的力量，就像是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顾明渊用最后的力量，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暂时击退了敌人，甚至……强行绑定了那个该死的广告系统。
但他自己，却可能己经……
不。
艾莉西亚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
她不允许。
那双燃烧着怒火与决绝的眼眸，死死盯住了黑影与金色光点纠缠闪烁之处。
那里，时空因为刚才的冲击，依旧残留着不稳定的裂隙。
正常情况下，这些裂隙是通往未知混乱的陷阱。
但现在……
艾莉西亚松开了衣角。
那片黑色的布料，在她松手后，竟然没有飘落，而是悬浮在半空，被一丝微弱的金芒牵引着。
“终焉咆哮！”
伴随着一声低喝，巨大的电锯剑凭空出现在艾莉西亚手中。
银白色的锯齿闪烁着冰冷的寒芒，剑柄处那个不断增加的“正”字计数，似乎又多了几笔。
引擎的轰鸣声突兀地响起，撕裂了这片刚刚恢复些许平静的空间。
那声音狂躁、暴戾，充满了毁灭的气息。
艾莉西亚没有丝毫犹豫。
她双手紧握电锯剑柄，猩红的皮质风衣在能量的激荡下猎猎作响。
左眼的战术目镜亮起幽幽红光，似乎在分析着空间裂隙的薄弱点。
黑影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无数黑色的触手从扭曲的轮廓中射出，想要阻止她。
但艾莉西亚的速度更快！
“给、我、滚、开！”
她怒吼着，将电锯剑狠狠劈向那片最不稳定的空间！
不是攻击黑影。
而是……撕裂现实！
嗤啦——！！！
令人牙酸的切割声响起。
电锯剑的锯齿与无形的系统屏障、破碎的时空法则剧烈摩擦，爆发出刺眼的电光火花！
一个远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混乱的口子，被硬生生撕开！
口子的另一端，是纯粹的、令人心悸的虚无。
仿佛一切概念、一切存在都在那里终结。
【弹幕：卧槽！艾莉西亚要干嘛？！】
【弹幕：她疯了？！那是虚无空间吧？进去就会被彻底抹除的！】
【弹幕：等等！她好像……在追寻明渊哥最后那道金光的源头？】
【弹幕：用电锯砍空间屏障……不愧是你啊暴风撕裂者！】
艾莉西亚没有理会黑影的攻击，也没有在意弹幕的惊呼。
她周身涌动起一股奇异的能量波动。
那能量炽热、决绝，带着一丝……令人心碎的怀念。
是她残存的前世记忆碎片，被强行燃烧、催动！
用这份残存的温暖，去对抗那片冰冷的虚无。
“顾明渊！”
她喊出了那个名字，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下一秒，她纵身跃入了那道被撕开的虚无裂口！
裂口在她身后迅速闭合，只留下依旧在原地抽搐、被金色打赏特效持续“净化”的黑影，以及……悬浮在半空，微微颤动的那片黑色衣角。
……
虚无。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没有空间。
只有纯粹的“无”。
任何存在进入这里，都会被迅速同化、分解，最终归于虚无。
艾莉西亚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快速模糊。
身体仿佛正在被无数看不见的丝线拉扯、拆解。
但她强行凝聚着精神。
她燃烧着前世记忆所化的能量，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烛火，艰难地维持着自身的存在。
她在寻找。
寻找那道金色光芒最后消散的地方。
寻找那个混蛋可能残留的最后一点痕迹。
终于。
在无尽的虚无深处，她“看”到了。
那是一个极其黯淡、极其微弱的轮廓。
像是一缕即将熄灭的青烟，在虚无中艰难地维持着人形。
那是顾明渊的残魂。
比刚才在外界看到的更加虚幻，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消散。
艾莉西亚心中一痛，但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
她冲了过去，用自己燃烧记忆所化的能量，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缕残魂。
温暖的能量注入冰冷的残魂，那即将熄灭的轮廓，似乎稳定了一丝。
艾莉西亚能感觉到，顾明渊的意识，似乎有了一点微弱的回应。
像是在深沉的昏迷中，听到了一声遥远的呼唤。
艾莉西亚伸出手，虚空中，点点光芒汇聚，形成了一份散发着古老、禁忌气息的契约。
契约的文字扭曲、闪烁，似乎是用灵魂本身书写而成。
她将这份契约，推到了顾明渊的残魂面前。
她的声音，在虚无中响起，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却又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签了这份契约。”
“你的命，归我管了！”
契约的内容很简单，也很残酷。
共享生命。
共享在“无限转生旅行社”系统中的一切，包括那该死的信用值。
一方存活，另一方就能借此维系存在。
但，一方死亡，另一方……同步湮灭。
这是最彻底的绑定，也是最疯狂的赌博。
用自己的存在，去锚定另一个即将消散的灵魂。
顾明渊的残魂，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那模糊的轮廓，转向了艾莉西亚的方向。
他“看”着她，或者说，感受着她。
感受着她那份燃烧记忆的能量，感受着她话语中那份决绝。
许久。
一丝微弱的意念，传递出来。
【……傻子……】
然后，那缕残魂，轻轻“触碰”了那份契约。
嗡——
契约瞬间爆发出柔和却无法忽视的光芒。
无数玄奥的符文从契约中流淌而出，如同锁链，将艾莉西亚和顾明渊的残魂紧密地连接在一起。
艾莉西亚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生命力，从契约的另一端传来，注入自己即将被虚无同化的身体。
同时，她自身的能量，也毫无保留地涌向顾明渊。
生命，在这一刻共享。
命运，在这一刻相连。
也就在契约缔结的瞬间。
顾明渊那模糊的轮廓，似乎清晰了一些。
更重要的是，他那代表着“时空感知”能力的幽蓝色右眼光芒，缓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原本属于人类的，温暖的琥珀色。
虽然依旧黯淡，却不再冰冷。
他抬起“手”，动作迟缓而僵硬，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那虚幻的手指，轻轻拂过艾莉西亚的脸颊。
艾莉西亚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己经泪流满面。
虚无中本不该有眼泪，但这源自灵魂深处的悲伤与决绝，却化作了真实的滚烫。
顾明渊的意念，再次响起。
这一次，不再那么虚弱，带着一丝疲惫，却又有着前所未有的清醒与……温柔。
【……这次……】
【……我不会再忘了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两人连接的灵魂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周围的虚无开始扭曲、波动。
一幕模糊的景象，如同水中的倒影，缓缓浮现在两人“眼前”。
那似乎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实验室？
穿着白大褂，看起来年轻许多，还有些青涩的顾明渊，正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角落。
他的对面，是一个穿着战斗服，英姿飒爽，却同样带着几分少女羞涩的艾莉西亚。
年轻的顾明渊，像是鼓起了毕生勇气，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偷偷塞进了艾莉西亚的手中。
艾莉西亚疑惑地展开。
那是一张……设计草图。
画着一枚造型别致的戒指。
旁边还有几行小字，写着材料、尺寸，以及……一个不太熟练的“For Alicia”。
年轻的顾明渊，脸颊微红，眼神躲闪，却又带着期待。
年轻的艾莉西亚，先是惊讶，随即脸上绽放出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
……
幻象如同泡沫般破碎。
虚无重新恢复了死寂。
但那份温暖的悸动，却清晰地留在了两人相连的灵魂之中。
艾莉西亚怔怔地“看着”顾明渊。
原来……在那段被剥离的记忆里，他们曾经……
顾明渊的残魂，似乎也因为这段回溯的记忆，变得更加凝实了一些。
他琥珀色的眼眸中，映照出艾莉西亚含泪的脸庞，带着一丝歉疚，一丝失而复得的庆幸。
契约的光芒，开始指引方向。
那是回归“现实”的坐标。
艾莉西亚深吸一口气，重新握紧了顾明渊的“手”。
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虚幻，而是带着一丝契约相连的真实温度。
“走了，混蛋。”
“欠我的，以后慢慢还。”
她拉着他，循着契约的光芒，向着虚无之外冲去。
……
外界。
黑影依旧在和金色打赏特效做着艰苦卓绝的斗争。
首播间的观众们，也从最初的震惊和担忧，渐渐变得焦急。
【弹幕：怎么还没出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弹幕：艾莉西亚冲进去了啊！她可是VIP客户！系统不管管吗？】
【弹幕：管啥？系统现在自己都快被明渊哥和打赏干趴了！】
【弹幕：那片衣角……好像……更稳定了？】
就在这时。
之前艾莉西亚撕开又闭合的空间裂隙处，猛地爆开一团柔和的光芒！
两道身影，踉跄着从光芒中跌出，重重地摔在地上。
正是艾莉西亚和……一个勉强维持着人形轮廓，半透明、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顾明渊！
他依旧虚弱，但不再是那缕残魂。
契约的力量，将他从彻底消散的边缘，硬生生拉了回来！
艾莉西亚顾不上摔倒的疼痛，第一时间检查顾明渊的状态。
他的眼睛紧闭着，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呼吸微弱，但……存在着。
真实地存在着。
不再是那片冰冷的衣角。
艾莉西亚紧绷的心弦，终于松懈了一丝。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顾明渊的脸颊，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体温。
活着。
这就够了。
悬浮在半空的那片黑色衣角，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回归，化作一道流光，融入了顾明渊虚幻的身体。
【弹幕：啊啊啊啊出来了！！！】
【弹幕：明渊哥！！！你没死！！！】
【弹幕：呜呜呜吓死我了！虽然看起来很惨，但至少回来了！】
【弹幕：艾莉西亚牛逼！！！（破音）】
【弹幕：锁死！这对CP我锁死了！钥匙我吞了！】
【弹幕：快看黑影！它好像……更暴躁了？】
确实。
看到顾明渊竟然以这种方式回归，并且还和艾莉西亚缔结了某种它无法理解的连接，黑影彻底暴怒了。
它身上的金色光点似乎都被这股怒火压制了下去。
更加恐怖、更加阴冷的气息，开始从它扭曲的轮廓中弥漫开来。
“你们……都得……死！！！”
尖锐刺耳的咆哮，震得整个空间都在嗡鸣。
刚刚经历一场生死豪赌，身心俱疲的艾莉西亚，看着重新凝聚力量的黑影，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她下意识地将顾明渊护在身后，再次握紧了“终焉咆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