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报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
吴界那句话，如同一把无形的重锤，砸碎了在场每个人对这个世界的基本认知。
我们是……病变？
林轩张了张嘴，脸上的表情介于“你在开玩笑”和“我听不懂”之间，他感觉自己的脑回路打成了一个死结，半晌才挤出一句：“老吴，你这……是不是在昆仑山让啥玩意儿给夺舍了？这剧本不对啊，咱们不应该是正义的伙伴，拯救世界的主角吗？”
“主角？”吴界轻轻重复了一遍，他的目光没有焦点，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墙壁，看到了更遥远、更本质的东西，“从病毒的视角看，抗生素才是入侵者。”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事实陈述般的冰冷。
陈平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吴界。他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变化。不是力量的增强，而是一种……质变。就像一块铁，在极限的高温高压下，变成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金属。他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一种难以掩饰的惊疑和……疏离感。
眼前的吴界，让他感到陌生。
凌玄的反应最快，她双手在键盘上飞速敲击，调出了昆仑山地区的实时监测数据。
“老板，你‘连接’期间，昆仑山‘因果之节’的异常波动己经平复，所有参数都恢复了正常，甚至……比正常值还要稳定。”她顿了顿，抬头看向吴界，眼神复杂，“就好像……有个经验丰富的程序员，把一段冗余混乱的垃圾代码，给彻底重构优化了一遍。”
“我付了‘服务费’。”吴界说，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那个意识中的“空洞”依然存在，像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时刻提醒着他付出的代价。他忘记了什么，一段记忆，一种情感，或是一部分人性？他说不清楚。但作为交换，他得到的，是对自身能力更深层次的理解。
他的神算，变了。
以前，他的能力是“预测”。像是在一条既定的河流上，提前看到下游的风景。他能看到船会撞上哪块礁石，但无法移动礁石，只能大声呼喊，让船上的人自己转向。
而现在……
他能感觉到河水的流动，能触摸到构成河岸的每一粒沙土。他甚至能……轻微地改变河道的走向。
就在这时，情报室的灯光突然“滋啦”一声，剧烈地闪烁了几下，然后全部熄灭。所有悬浮的全息屏幕瞬间变黑，只有应急电源启动，投来几道昏暗的光线。
“怎么回事？”陈平沉声问道。
“电源过载！不，不对！”凌玄看着自己面前一片漆黑的终端，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慌，“是数据……我的‘深蓝’系统核心数据库，刚才一瞬间涌入了无法识别的、混乱的因果数据流，像是被刚才昆仑山的异常波动污染了！系统为了自保，触发了底层保护协议，强制休眠了！”
她脸色惨白。那套系统是她的心血，里面储存着从全球收集来的所有超凡信息，一旦崩溃，损失无法估量。
“重启需要多久？”
“不知道！可能要物理隔离，逐一排查数据区块，快则几天，慢则……”她不敢再说下去。
林轩急得团团转：“那不就是说，咱们这超级大脑，现在成植物人了？”
一片死寂中，吴界缓缓站起身。
他走到凌玄那台己经彻底死机的核心终端前，伸出了一只手，悬停在冰冷的机箱上方。
他闭上了眼睛。
在他的“视野”里，这台机器不再是金属和芯片的集合体。他“看”到了一张由无数条纤细光线构成的网络，那是数据的流动，是逻辑的运行。而在网络的核心，一团墨汁般的、混乱的“错误”数据，正像病毒一样纠缠、打结，锁死了整个系统。
这就是代价的“回响”。他修复了昆仑山的“主服务器”，而这里，一台连接过那里的“客户端”，便受到了余波的冲击。
吴界没有去想任何指令，也没有尝试用任何技术手段去破解。
他只是……动了一个念头。
【秩序。】
他调动起那股全新的、己经可以轻微干涉现实的力量，对准了那团混乱的“错误”。
他没有去删除它，而是像之前在意识空间里做的那样，用自己的“秩序”，去覆盖、去同化它的“混乱”。
嗡——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在凌玄、林轩和陈平惊骇的目光中，那台死寂的终端主机，内部的散热风扇突然开始以一种平稳而优雅的节奏缓缓转动。紧接着，屏幕亮了。
不是刺眼的报错代码，也不是冗长的系统自检界面。
屏幕上首接出现了凌玄最熟悉的、那个布满无数数据流的“深蓝”系统主界面。一切正常，仿佛刚才的系统崩溃，只是一场幻觉。
凌玄猛地扑到控制台前，双手快得像在弹钢琴，调出系统日志。
日志里，最后一条记录是“系统遭遇未知数据流冲击，启动紧急休眠协议”。
然后……没了。
没有重启记录，没有修复记录，没有错误报告。就好像系统在休眠之后，下一秒，就自己“痊愈”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凌玄喃喃自语，她看着那些完美无缺的数据，感觉自己的科学世界观正在被一柄无形的大锤反复敲打，“你……你做了什么？这不是修复，也不是回档……你……你把‘崩溃’这件事，从它的‘过去’里，抹掉了？”
林轩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苹果，他看看吴界的手，又看看那台正常运行的电脑，结结巴巴地说：“老吴……你这……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Ctrl+Z大法？”
吴界收回手，脸色又白了几分。
刚才那一下，消耗虽小，却让他更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能力的形态变化。
神算，不再仅仅是“看”。
它现在，可以“改”了。
在别人还在为故事的结局发愁时，他己经可以拿起笔，悄悄地，在那本书上，划掉一个不想要的词，改动一个不喜欢的标点符号。
代价，是他自己意识中那块永恒的“空洞”。
力量，是他撬动现实规则的全新“杠杆”。
吴界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震撼的脸庞，最终，落在了窗外那片广阔的天空上。
世界，在他眼中，己经完全不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