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秒，他却忽然伸手，轻轻捧住我的脸，低头吻了下来。
——唇瓣相触的瞬间，我脑中一片空白。
他的吻很轻，如蜻蜓点水，却让我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顾司！”
我猛地推开他，声音发颤，“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看着我，眼神执拗：“知道。”
“我是地府魔女，是你的……”
“可我喜欢姐姐。”
他打断我，一字一句道，“不是对亲人的喜欢，是想永远和姐姐在一起的喜欢。”
我慌乱地逃了。
逃回阎罗殿，关上门，心跳如擂鼓。
可第二日，整个地府都知道了这件事。
——阎罗王的养子，竟对地府公主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父亲震怒，将我召至殿前，厉声质问：“你可知此事若传至天庭，会是什么后果？！”
我跪在地上，指尖掐入掌心：“父亲，是我教导无方……”
“教导无方？”
父亲冷笑，“他本就不该存在于地府！如今生出这般孽缘，你待如何？”
我咬唇不语。
父亲盯着我，忽然长叹一声：“瑶儿，你当年执意留他，我便警告过你——打破阴阳平衡，必有代价。”
“如今这代价，你承受得起吗？”
我抬头，首视父亲的眼睛：“若我说……我承受得起呢？”
父亲眸光一厉：“你——”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黑无常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脸色惨白：“陛下！不好了！顾司他……他跳进了忘川河！”
我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天崩地裂。
忘川河，噬魂蚀骨，即便是地府仙官坠入其中，也会魂飞魄散！
我疯了一般冲向忘川，远远地，便看到河面翻滚，血浪滔天，而顾司的身影，己被吞没大半！
“顾司——！！”
我纵身一跃，跳入河中。
河水如万箭穿心，痛得我几乎昏厥。
可我不顾一切地游向他，终于在最后一刻，抓住了他的手！
“姐姐……”
他虚弱地睁开眼，冲我笑了笑，“对不起……”
“闭嘴！”
我死死攥着他，拼尽全力往岸边游，“你敢死，我绝不原谅你！”
终于，在众鬼差的帮助下，我们被拉上了岸。
顾司己经昏迷，而我浑身是伤，魂魄几乎溃散。
父亲站在岸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眼神复杂至极。
“值得吗？”
他问。
我抱紧顾司，抬头看他，泪水混着血水滑落：“父亲，您当年……为何会默许我留下他？”
父亲沉默良久，终于叹息：“因为我在你眼里，看到了我从未有过的东西。”
“什么？”
“执着。”
他转身离去，“罢了，此事……我不再插手。”
顾司昏迷了整整七日。
醒来时，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守在床边的我。
“姐姐……”
他嗓音沙哑，“我还活着？”
我红着眼瞪他：“再有下次，我亲自送你下十八层地狱！”
他却笑了，伸手轻轻擦去我眼角的泪：“姐姐舍不得。”
我气结，却又无可奈何。
自那以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他依旧叫我姐姐，可眼神却不再单纯。
而我……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只把他当作一个孩子。
父亲说得对，打破阴阳平衡，必有代价。
而这代价……或许才刚刚开始。
我站在奈何桥头，手里捧着一碗泛着幽光的汤。
孟婆站在我身旁，苍老的脸上带着几分怜悯：“殿下，您当真要这么做？”
我盯着碗中微微荡漾的汤水，轻声道：“他若记得我，便永远无法真正活过。”
顾司站在桥的另一端，红衣猎猎，眉眼如画。
他疑惑地看着我：“姐姐，你唤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勉强扯出一抹笑，冲他招手：“过来。”
他毫不犹豫地朝我走来，眼里盛满信任。
——就是这样的眼神，让我无数次心软。
可这一次，我必须狠下心。
“这是能增强体魄的仙露。”
我将碗递给他，声音平稳得连我自己都惊讶，“喝了吧。”
顾司接过碗，低头嗅了嗅，眉头微皱：“味道有些奇怪。”
“良药苦口。”
我轻声道。
他抬眼看我，忽然笑了：“姐姐给的，就算是毒药，我也会喝的。”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揪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汤碗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顾司的眼神渐渐变得茫然，他晃了晃头，似乎有些晕眩。
“姐姐……”他喃喃道，“我……头好疼……”
我伸手扶住他，强忍着泪意：“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他的身体渐渐软倒在我怀中，眼皮沉重地垂下。
在彻底闭上眼的前一刻，他的手指还紧紧攥着我的衣袖，像是本能地不愿松开。
“顾司？”
我轻声唤他。
没有回应。
孟婆叹了口气：“殿下，他醒来后，会忘记与您有关的一切。”
我抱紧他，将脸埋在他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以“姐姐”的身份拥抱他。
我将顾司安置在偏殿，命鬼差好生照料。
回到寝宫后，我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泪水如决堤般涌出。
我本该松一口气的。
他终于忘了我，不会再因我而痛苦，不会再做出跳忘川那样的傻事。
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黑无常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欲言又止：“大人……”
我迅速擦干眼泪，强作镇定：“何事？”
“顾司醒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他……可还认得你？”
黑无常摇头：“他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其余一概不知。”
“很好。”我站起身，整理好衣袍，“带我去见他。”
偏殿内，顾司正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彼岸花海出神。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来，眼神清澈而陌生。
我屏住呼吸，缓步走近：“你醒了？”
他微微蹙眉：“你是……？”
“我是地府的判官。”
我强迫自己露出公事公办的笑容，“你在人间遭遇意外，魂魄误入地府，如今己无大碍，可以送你回去了。”
他愣了片刻，忽然抬手按住太阳穴：“奇怪……我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我的心狠狠一颤，几乎要脱口而出——
可最终，我只是淡淡道：“喝了孟婆汤的人都会这样，过几日便好了。”
他点点头，没再多问。
送顾司回人间的那天，地府下起了血雨。
这是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异象。
父亲站在轮回镜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摇头：“这样对他最好。”
顾司站在轮回通道前，忽然回头：“判官大人。”
“嗯？”
“我们……以前见过吗？”
雨丝打湿了他的睫毛，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明亮。
我恍惚间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抓着我的手指咯咯笑的小团子。
“没有。”
我听见自己说，“快走吧，别误了时辰。”
他迟疑片刻，终究转身踏入了新生谷的通道。
光芒吞没他身影的瞬间，我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殿下！”
黑无常慌忙扶住我。
我摆摆手，擦去唇边的血迹：“没事……”
只是魂血相融的反噬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