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麻与白芍切片后外形相似,二者都呈现圆形或类圆形的切片,颜色也较为接近,都是浅黄至灰褐色。若不仔细辨认,确实容易混淆。”
太医捏着那片白芍,继续解释道:“而且,这天麻治疗殷美人的腹痛之症并不对症,太医院内不会有人为她开天麻这味药。”
萧泽锦听到太医的话,眼底的暗色渐浓,他看向一直静静坐在那里的秦鸢。
她双手轻轻交叠放在膝上,微低着头,那张娇艳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放松或高兴的表情,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忧色。
似乎在想,她进宫之后做错了什么,怎么处处被人针对。
他感觉内心颇为复杂,仿佛有无数种情绪在胸腔中翻涌,难以名状。
连面对那些难缠的大臣、繁杂的政事之时,都没有过这般情况。
萧泽锦的声音透着些冷意:“露薇,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露薇跪倒在地,浑身颤抖,声音带着哭腔:“皇上明鉴,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奴婢那日只快快地看了一眼,许是看错了吧。”
一道清亮的声音骤然响起:“皇上。”柳美人站起身来,肃着脸看了看面色如常的孔修容,“既然查了殷美人的药,那么以示公平,孔修容喝的药也该查一查吧。”
孔修容原本正低头沉思,听到这话,眼睫轻颤,抬起头时,嘴角甚至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柳美人说得不错。”她瞧了一眼那位方才被皇上护着的殷美人,坦言道,“不过不用查了。”
她的这句话引来众多不解,就在众人还在猜测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时,孔修容淡淡地开口:“赵贵人香炉中的天麻,是我让人偷偷地放的。”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孔修容,不敢相信她会如此轻易地承认自已的罪行。明明还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她,为什么要自已招认?
赵贵人显然是最震惊的一个。
她的嗓子在喝下一副药后已经好了些许,至少能说出话来,只是仍是异常沙哑。那沙哑的声音此刻听来格外刺耳,仿佛砂纸摩擦般令人不适。
她的面色苍白,双眼圆睁,难以置信地盯着孔修容:“你……你说什么?”
赵贵人猛地站起身来,指着孔修容,撕心裂肺地怒斥着:“你……你竟然承认了?你怎么敢!”
“你这个毒妇!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她的控诉一顿,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因为那次意外落水,对我怀恨在心?”
孔修容看着赵贵人满面泪痕、表情扭曲的样子,内心涌上一丝快意:“我难道不该恨你吗?”
“你害得我缠绵病榻数月,害我不能怀有子嗣,我只不过是让你毁了副嗓子而已。”
赵贵人被孔修容眼里的冷意吓到,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然后转向萧泽锦,哭喊着道:“皇上!您听到了吗?她承认了!她承认害我的嗓子!求您严惩她!”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却因为嗓子的损伤而显得格外刺耳,话语中夹杂着咳嗽和抽泣,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就在这时,小平子派去的太监从太医院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他跪在殿中,高声禀告:“回皇上,奴才已经查明,太医院近日领取天麻的只有露薇一人。”
皇后先是看了赵贵人一眼,然后转向萧泽锦,沉声问道:“皇上,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孔修容该如何处置?”
萧泽锦的脸色阴沉如水,能看出其中的不耐和怒意。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冷冷地宣布:“孔修容,你身为宫妃,却擅自伤害同僚,实在罪不可恕,即日起,降你为贵嫔。”
赵贵人听到这个处置,似乎还不满足,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被皇后一个眼神制止了。
孔贵嫔跪拜在地,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惩罚。
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懊悔或恐惧,仿佛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
皇上离开后,皇后神情不明地看着孔贵嫔,道:“孔贵嫔,你即刻搬离储祥宫主殿,移居西偏殿晓雪斋。”
“所有人都记住,后宫不得再有此等恶事发生,否则,定严惩不贷!”
秦鸢和竹月二人沿着幽静的宫道缓步走回清漪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却没有冲散方才的剑拔弩张和心惊肉跳。
竹月忍不住打破沉默,轻声问道:“主子,您说孔贵嫔为什么要不打自招呢?明明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指向她。”
秦鸢闻言脚步一顿,轻抚额头,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或许……她根本就不想逃过惩戒。”
竹月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这也太冒险了吧!赵贵人可是皇后的庶妹啊。她若出了事,皇后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秦鸢轻叹一声,目光涣散地望向远方:“在这深宫里,子嗣才是女人的命根子。孔贵嫔因赵贵人失去了生育能力,心里的恨意怕是早已入骨三分。这般刻骨铭心的仇恨,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两人一时无言。
秦鸢总觉得经这一照面,发觉孔贵嫔给她的感觉颇有些奇怪。
她对她似乎并无恶意,可偏偏她身边的露薇却跳出来攀咬她。
在她眼前盘踞着的像是一团解不开的乱麻,越是想要理清,反而越发混乱。
殿内人影渐散,赵贵人却仍留在长春宫中,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落下。
她抽噎着,声音粗粝难听:“娘娘,这……这惩罚也太轻了!她可是害得我……”
皇后听着她的哭诉,强压下内心的厌烦,面上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神色。
她柔声打断道:“皇上在位份上向来吝啬,从不轻易升嫔妃位份。曾经的孔修容也是熬了整整四年,才从贵嫔升到修容的。”
赵贵人止住哭声,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皇后继续道:“如今这一遭,她四年的磨砺可都化为泡影了。从修容降到贵嫔,这惩罚已经够重的了。”
赵贵人还想说什么,却被皇后轻轻制止:“好了,别再哭了。你如今嗓子受损,若是再哭下去,只怕更难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