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去后,众臣走出大殿,各自三三两两地走在回府的路上,细细回味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说起来……”吏部左侍郎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同僚道,“今日这立后,怎么看都透着蹊跷。”
同僚会意地点头:“皇上看似是被诸位大人逼着立后,可那圣旨却早已拟好,连冯公公都准备就绪,分明是有备而来。”
礼部尚书捋着胡须,目光深远:“依老夫看,怕是皇上早有立殷婕妤为后的心思,只是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罢了。”
“这么说来,我等岂不是正中皇上下怀?”户部的王大人苦笑,“原以为是在逼宫,没想到竟是替皇上圆了心愿。”
“你们可还记得,前些日子皇上便命工部修缮长春宫?”
众人恍然大悟。
怪不得皇上今日这般好说话,原来是早有预谋。
*
因着秦鸢怕冷的缘故,萧泽锦便将封后大典定在了来年暮春。
他知道她生产后更是畏寒,冬日里总是缩在殿中不愿动弹,便也不舍得让她在寒冷时节操劳。
封后大典过后,秦鸢第一次踏入修缮一新的长春宫。
春风拂面,带来阵阵清甜的花香。
抬眼望去,满园春色尽是芍药,粉的、白的、紫的,层层叠叠,随风轻摆。
那些曾经种在这里的牡丹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代表着两人情意的芍药。
步入殿中,这里已经焕然一新。
原本沉重的紫檀木家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轻巧典雅的黄花梨。
案几上摆着一套她钟爱的汝窑茶具,架子上陈列着她平日爱看的诗集话本,连床帐都换成了她喜欢的淡青色轻纱。
秦鸢走到妆奁前,发现连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都是她惯用的那些。
桌案案头上摆着一对她最爱的羊脂玉镇纸,还有一方沉香木雕的笔架。
就连屏风上的绣品,都是她喜欢的纹样。
长春宫里处处都能看出皇上的用心,将前皇后的痕迹尽数抹去,又按着她的喜好重新布置。
秦鸢托着食盒,坐在步辇上向垂拱殿而去。
她想着皇上为她费了这般心思,自已也该去谢谢他才是。
便让苏芳特意做了些皇上平日最爱的桂花糕和松仁酥,还有一盏新鲜的桃花酿。
仪仗缓缓前行,冯文启远远看见便笑开了花。
这是秦鸢第一次以皇后的身份来垂拱殿,他连忙迎上前去:“皇后娘娘万福。”
说着便亲自搀扶着秦鸢下了步辇。
秦鸢搭着他的手臂,温婉一笑:“皇上可在忙着?”
“回皇后娘娘,皇上正在批阅奏折。”冯文启笑道,“不过皇后娘娘来了,皇上定然欢喜。”
秦鸢含笑点头,提着食盒往殿内走去。
推开殿门,秦鸢却见萧泽锦并未在批阅奏折,而是专注地看着案上的一个檀木锦盒。
那锦盒雕工精致,盒盖微开,却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
听见脚步声,萧泽锦抬起头来,见是秦鸢,便笑了笑:“朕的皇后怎么来了?”说着便将锦盒合上,放在了一旁。
“臣妾见过皇上。”秦鸢福身行礼,“臣妾让苏芳做了些点心,想着给皇上送来尝尝。”
萧泽锦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说了多少次了,在朕面前不必多礼。”
说着便牵着她的手来到桌案后,将她抱坐在自已腿上。
秦鸢的目光悄悄瞥向那个锦盒,心中不禁有些好奇。
皇上方才看得那样认真,不知那盒中装的是什么宝贝。
可她又不好直接问,只得将食盒放在桌上,开始布置点心。
萧泽锦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知道她定是好奇那锦盒里的东西,他伸手去拿桂花糕,却故意岔开了话题:“今日怎么想起来给朕送点心了?”
“臣妾是来谢恩的。”秦鸢看了他一眼,“长春宫处处都是臣妾的喜好,皇上费心了。”
萧泽锦搂住了她的腰:“你是朕的皇后,朕不为你费心,又该为谁费心?”
秦鸢脸颊微红,却仍忍不住时不时瞥向那个锦盒。
萧泽锦见她这般模样,心中暗笑,却仍旧不提那盒子的事。
他初次的心动,就让他好生地藏在心里就好。
*
文忠侯府的大门被重重关上,又是一次求见未果。
侯夫人跌坐在椅子上,面色铁青。
自封后大典之后,她已经连续递了数月的牌子,却连皇后的衣角都见不着。
“你看看!”文忠侯怒气冲冲地踱步,“齐国公夫人、定远侯夫人,甚至是那个新封的靖国公夫人,都能入宫觐见皇后,偏偏你这个嫡母,连宫门都进不去!”
侯夫人咬紧牙关不语。
这些日子,她眼睁睁看着那些原本巴结她的权贵夫人,一个个都改了态度。
就连往日最亲近的姐妹,也开始疏远她。
“都是你当年做的好事!”文忠侯重重拍案,“若不是你在府中处处刁难皇后,今日何至于此?如今倒好,我在朝堂上抬不起头来,连带着大儿子的官路也不好走!”
就在此时,管家急匆匆进来禀报:“侯爷,世子……世子因贪污受贿,被关进了大牢!”
文忠侯面色大变。
侯夫人连忙道:“侯爷,快去求皇后说情啊!她再怎么说也是妹妹,总不能见死不救!”
然而几日后,秦鸢不仅拒绝为同父异母的兄长求情,还让皇上下令彻查此案,务必严惩不贷。
这一举动,让侯夫人彻底崩溃了。
“贱人!白眼狼!”侯夫人歇斯底里地大骂,“当年要不是我让她进宫,她能有今天?如今倒是学会翻脸不认人了!”
文忠侯怒道:“闭嘴!你还嫌不够丢人?”
“我凭什么闭嘴?”侯夫人冷笑,“她不过是仗着皇上宠爱罢了!等她人老珠黄,选秀新人入宫,有的是比她年轻貌美的!到时候,有她受的!”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侯夫人的话。
文忠侯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是不敬皇后,要让我们全侯府都掉脑袋吗!”
侯夫人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丈夫。她没想到,丈夫竟为了那个庶女打她。
“从今以后,你给我老实待在府里,哪儿也别去!”文忠侯道,“你若再敢胡言乱语,就别怪我不念夫妻情分!”
京城里,关于文忠侯府的流言越传越广。
有人说侯夫人当年虐待庶女,有人说文忠侯府上下都不是好东西。
曾经显赫一时的侯府,如今竟沦为茶余饭后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