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之后,殿外终于传来太监的唱喝,众人闻声跪地,齐声行礼。
萧泽锦一身明黄龙袍,身姿挺拔,怀中抱着小皇子走在最前。
秦鸢身着藕荷色暗纹织锦宫装,外罩玫瑰紫色对襟比甲,腰间系着镶嵌珍珠的玉带。
发髻高挽,簪着两支点翠凤钗,耳垂上一对赤金累丝珠花耳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神态端庄,雍容地跟在萧泽锦身边。
太后由洪嬷嬷搀扶着,身着褐红色织锦褂裙,满面红光。
殿下众人起身后仍垂着头,却忍不住偷偷抬眼窥探。
只见秦鸢跟着皇上一同登上高台,更令人震惊的是,她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大方方地坐在了皇上右侧——那本该是皇后的位置。
这一幕看在众人眼里,心思各异,却也不敢出声议论。
萧泽锦端坐在龙椅上,怀中的小皇子一点也不怯场,反而好奇地东张西望。
他扭着小脑袋,对着殿下跪着的人群咿咿呀呀地叫着,小手还不停地指指点点。
“闵儿……”秦鸢轻声提醒。
太后见状,笑得更开心了:“由着他去吧,这么小的孩子,天真可爱才好。”
说着,她伸出手逗弄小皇子:“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如今长开些了,倒像你父皇了。”
小皇子似乎听懂了皇祖母的夸赞,咯咯直笑,还朝太后伸出肉乎乎的小手。
萧泽锦环视殿内,面容较往日温和许多:“今日是皇儿百日,朕特意摆下家宴,与诸位同乐。”
殿内正是宴饮正酣之际,小皇子坐在秦鸢怀中,对着案上的点心好奇地伸手,逗得众人忍俊不禁。
忽然,一个身着三品官服的中年男子跌跌撞撞地走到殿中,“扑通”一声跪下。
“臣有事启奏!”汪大人声音洪亮又有些磕巴,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殿内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气氛瞬间凝滞。萧泽锦面上的笑意缓缓消散,却没有意外之色。
“汪卿。”他淡淡开口,“今日是皇子百日宴,你有何事非要在此时提出?”
汪大人抬起通红的脸,醉眼朦胧:“皇上……臣等上奏的立后奏折,皇上一直置之不理,后宫不可一日无后啊!”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文忠侯的表情也变得紧张起来。
秦鸢神色不变,低头轻哄着怀中的小皇子,仿佛没听见这番话,但她搂着孩子的手却微微收紧了几分。
“臣斗胆,恳请皇上早日立后!”汪大人又重重地叩了个头,“此事关系朝纲,关系社稷,不可再拖!”
“朕若不立后,又如何?”萧泽锦眼中寒光一闪,语气却带着几分玩味。
话音刚落,又有数名大臣走到殿中跪下。
其中一人高声道:“皇上,后位事关重大,臣等不得不谏!”
“是啊,皇上。”又一人附和,“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后,还请皇上三思!”
殿中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萧泽锦突然笑了,那笑容却不达眼底:“难为众卿这般为朕着想,今日朕若不立后,诸位莫不是要死谏不成?”
隐隐的威胁之意,让跪着的大臣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汪大人酒醒了大半,额头冒出冷汗。
劝谏是一回事,死谏却是另一回事了。
萧泽锦环视殿内,慢条斯理地端起酒盏,嘴角扬了扬:“既如此,为了众卿的性命,冯文启,宣旨。”
“是。”冯文启上前几步,从袖中取出一道明黄色的绢丝圣旨,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后妃之职,母仪天下,六宫统领,关系社稷。”
“婕妤秦氏,出自书香,贤良淑德,容止端庄。自入宫以来,恭谨有礼,孝敬太后,和睦后宫,深得朕心。今年秋,诞下皇子,抚育有方,深明大义。”
“念其德容兼备,母仪堪当,特立为正宫皇后。赐凤冠霞帔,黄金印绶。自今日起,统领六宫,母仪天下,同朕共理内朝。钦此。”
圣旨一出,殿内哗然。
秦鸢怔怔地坐在那里,一时有些恍惚。
她原以为还要熬上几年,还要面对无数明枪暗箭,没想到皇上竟会在儿子的百日宴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立她为后。
怀中的小皇子不谙世事,对着她的耳坠咿咿呀呀地笑着,小手还不停地在空中抓着。
秦鸢低头看着儿子的小脸,眼眶微微发热。
殿中跪着的大臣们面面相觑,有些意外又有些不满,按理说应该立德妃为后才对的。
“皇上!”一个年过半百的大臣突然开口,“这皇后之位,按照资历......”
“啪!”
萧泽锦重重地将手中的金盏放在案上,酒水四溅。那大臣吓得一个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
“怎么?”萧泽锦目光如刀,在殿中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声音寒如冰霜,“方才众卿说要立后,朕已经立了,难道现在诸位还要死谏不成?”
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殿中的白玉柱子。那根柱子通体洁白,在烛光下泛着冷冷的光。
殿内一片死寂,刚才还慷慨陈词的大臣们,此刻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这话里的意思,明摆着就是如果还有异议就直接在那柱子上撞死。
冯文启捧着明黄色的圣旨,走到还在发怔的秦鸢面前,恭敬躬身:“皇后娘娘,请接旨谢恩。”
这一声“皇后娘娘”唤回了秦鸢的思绪,她微微一震,站起身正要跪下,却感到手臂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托住。
抬眼望去,萧泽锦正含笑看着她。
“皇后不必多礼。”萧泽锦的声音轻柔,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的眼睛,仿佛要将她深深刻进眸中。
秦鸢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热意从相触的肌肤一点点渗入心间。
她忽地轻扬唇角,眼眸中漾出一抹柔美的笑意,眼尾微微上挑,弯成好看的弧度,眸中似有星光闪烁。
而这等风景,只有面前这人能看见。
她的笑靥感染了怀中的小皇子,小皇子对着父皇咯咯直笑,胖乎乎的小手不停地向萧泽锦够着。
萧泽锦接过孩子,又伸手牵起秦鸢,将她轻轻拉到身边。
“皇后在此,尔等还不参见?”
“臣等参见皇后娘娘!”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
小皇子在萧泽锦怀里咿咿呀呀,不时看看父皇,又看看母后,圆圆的大眼睛里满是天真。
他还不知道,从今日起,他的身份也将不同。
他不再只是皇子,而是实实在在的太子之选了。
萧泽锦着掌中那只柔若无骨的手,侧过头,在灯火璀璨中凝视着身边的人儿:“央央,你说要长长久久地伴在朕身边,可不准食言。”
秦鸢听着这暗含占有欲的话语,心尖微颤。她将纤细的手指轻轻嵌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臣妾绝不食言。”她温声道,“愿陪伴皇上,直至白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