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侯府的祠堂浸在暮色里,李姝跪坐在冰凉的青砖上。鎏金护甲刮过供桌底层的暗格,一张褪色的绢帕簌簌落下——帕角绣着"苏明凰"三字,那是她母亲临死前用血描的江夫人闺名。
烛火将绢帕映得猩红,恍惚间她仿佛看见十二年前的雨夜。七岁的她蜷缩在祠堂角落,看着母亲跪在江夫人脚边哀求:"求夫人赐解药..."而楚明凰鬓间的九尾凤钗明珠生辉,漫不经心地将毒酒泼向香炉:"试毒婢女的命,也配用我江家的药?"
"母亲,您当年为何要替她挡毒..."李姝攥碎供盘里的相思子,毒汁顺着砖缝蜿蜒如蛇。铜镜里映出她与母亲八分相似的眉眼,此刻却因恨意扭曲如恶鬼。她突然掀翻供桌,鎏金婚书从暗格跌落,"李氏嫡女许配江氏嫡子"的字迹刺得双目生疼。
"江望月连兄弟都没有!"她癫狂大笑,指甲在"江鹤卿"三字上刻出血痕,"父亲这是要我抱着牌位入洞房?"火舌卷过婚书残片,门外忽传来侍女战栗的通传:"太后说凤体欠安...郡主的事,让您自行处置。"
李姝抓起铜剪刺入掌心,血珠溅上太后亲赐的凤纹玉佩。当年母亲咽气时,这玉佩就压在江夫人送来的"抚恤金"匣底——金锭下藏着母亲试毒三十七次的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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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府的药庐浸在苦甜交织的雾气里。江望月斜倚紫檀榻,看苏玉瓷将鹤顶红混入胭脂膏。鎏金菱花镜映出她瓷白的脸,额间花钿是用八十一种毒虫血染的曼陀罗,月光透过窗棂洒在锁骨处,蜿蜒的毒纹竟比金线绣的牡丹更妖冶。
“李姝倒真是比她那愚笨的母亲要聪慧得多啊!”只见她微微抬起纤纤玉手,那如葱般细长的指尖上涂着鲜艳的蔻丹,轻轻划过眼前精美的琉璃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紧接着,她冷不丁地将手中的毒粉猛地一扬,朝着上方的房梁挥洒而去,同时娇声喝道:“谢大人在此处听了这么久,难道都不觉得这梁上寒意逼人吗?”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瞬间从房梁之上飞身而下。来人正是谢沉舟,只见他身着一袭玄色衣衫,衣袂飘飘间,竟带着一股北疆所特有的狼蒿草香气。他稳稳地落在地上,身姿挺拔如松,一双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面前的女子。
“郡主既然己经知晓平阳侯府暗中通敌叛国之事,却为何还要如此纵容他们呢?”谢沉舟面色冷峻,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
听到这话,江望月不禁轻声笑了起来,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清脆动听。她轻移莲步,身上那件月华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不经意间扫过了谢沉舟腰间那柄染满鲜血的剑穗。
“纵容?”江望月止住笑声,美眸流转之间闪过一丝狡黠之色,朱唇轻启道:“本郡主不过是在等待时机罢了。我要看着李姐姐一步一步地自己将那口棺材彻底钉死。”说罢,她突然出手如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掐住了谢沉舟的下颌,并顺势将一杯散发着诡异气味的毒茶强行灌入了他的口中。
“就如同此刻……本郡主也在等着谢大人乖乖地咽下这一盏饱含诚意的毒茶呢。”江望月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但那笑容之中却透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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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更漏声碎在青石阶上。谢沉舟单膝跪地,蚀骨灼痛中,他看见江望月踏月而来。药效让视线蒙上绯雾,她腕间金铃随步摇晃,发梢掠过他手背时带起玫瑰混着毒血的香——那是苏玉瓷特制的"醉红颜",能让人在剧痛中生出荒唐的幻觉。
"求...郡主赐解药..."他喉间溢出血沫,却见江望月鎏金护甲扇过他脸颊,在冷白皮肤上留下三道血痕。
"御前侍卫连这点药性都扛不住?"她忽然用金鞭抬起他下颌,"仔细看好了——"菱花镜中映出她扯开衣领,锁骨毒纹如曼陀罗绽放:"这身子被九十九种毒淬过,谢大人觉得..."指尖蔻丹刺入他心口蛊纹,"是你的噬心蛊疼,还是我的千机毒疼?"
谢沉舟在剧痛与药性中恍惚,竟见她身后幻出浴火凤凰。当年奉命监视江家时,他曾在暗处看过她鞭笞恶仆。那时她发间金步摇晃出的光,与此刻锁骨毒纹诡异地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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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江鹤卿抱着波斯猫穿过回廊。书房内烛火摇曳,江夫人正对镜卸下九尾凤钗:"昭昭把谢沉舟当沙包打呢,你也不管管?"
"年轻人闹着玩罢了。"江鹤卿笑着展开密信,信纸背面隐约可见太后凤印,"总比当年你拿先帝试毒有趣。"
窗外忽传来金铃脆响。江望月拎着染血的罗裙走过庭院,谢沉舟赤瞳如兽跟在她三步之后,颈间毒珠禁步随步伐轻晃。
"要不要提醒昭昭..."江夫人抚过女儿幼时玩的布老虎,"那孩子身上的蛊..."
"急什么?"江鹤卿挠着猫下巴,"当年楚家灭门时,谢沉舟的母亲可是自愿种下噬心蛊的。"他指尖拂过书架上《山河志》,"有些刀,得让昭昭亲手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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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内,李姝用碎瓷片割开嫁衣。血染的婚书残片飘落脚边,她抬眸惨笑:"你娘抢我娘性命,你毁我姻缘..."
"姻缘?"江望月金鞭卷起妆台上的鎏金凤冠,"李姐姐不会真以为,凭这破铜烂铁能进江家祠堂?"凤冠扣在李姝头上时,金簪刺破额角,"你娘当年给我娘当试毒婢女时,可是跪着求江家收留呢。"
暴雨拍打窗棂,谢沉舟剑尖滴着靺鞨刺客的血,隐忍着痛苦看向江望月:"郡主...蛊毒..."
"忍着。"江望月反手又是一耳光,将他嘴角血渍抹在李姝嫁衣上,"本郡主要你清醒看着——"她碾碎李姝指骨,"看这毒妇怎么咽下自己种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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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刺破云层时,波斯猫叼着染血密信跃上妆台。江望月将毒珠禁步系在谢沉舟颈间:"苏姐姐说这珠子能镇毒..."她突然贴近他渗血的耳垂,"毕竟你这噬心蛊,是用我娘当年的毒血养的。"
李姝蜷缩在密室角落,铜盆里映出她爬满毒纹的脸。当年母亲咽气前盯着江夫人凤钗的眼神,此刻正从她染血的瞳孔里溢出——那是蝼蚁仰望凤凰的绝望,淬着世代为棋的恨。
镇国公府后花园,江鹤卿笑着往鱼池撒毒珠:"昭昭这'聘礼'备得妙。"锦鲤争食泛起幽蓝,池底沉着李姝昨夜烧毁的太后密信。
"急什么?"江夫人簪上带毒的牡丹,"等昭昭玩腻了,这珠子正好给太后当寿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