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的浪头拍碎在礁石上，溅起的盐沫子沾湿了沈青崖的狐裘。她忽然按住腰间药囊，三枚淬毒的银针己钉入潮湿的沙地——本该松软的沙粒下传来金铁相撞的闷响，半截青铜浑天仪的枢轴破土而出，齿轮间卡着片浸血的《工部密档》。
"天顺年间的观星台该立金陵。"谢沉璟的剑鞘撬开枢轴暗格，锈蚀的铜绿里滚出十二颗东瀛特有的夜光珠，每颗珠心都嵌着米粒大小的《北海布防图》残片，"你们倒是把测天仪器改成了通敌密码箱。"
海雾中忽现磷火，两人追着幽蓝光点来到处被潮水侵蚀的洞窟。岩壁上密布着蜂窝状的孔洞，每个孔中都塞着缠金线的倭国忍者尸首。沈青崖挑开具尸身的蒙面巾，溃烂的面皮下涌出铁线虫，虫身裹着《边关粮草簿》的残页。
"弘治十二年的戍边将士该马革裹尸。"谢沉璟斩断尸首关节处的铜丝，钢骨里迸出的不是骨髓而是靛青毒砂，"你们倒是把忠魂烈骨炼成了活体密码本！"
洞窟深处的暗河泛着诡谲的荧光，沈青崖将火折子凑近水面。跃动的光影里，三十年前沉没的宝船残骸正随着暗流起伏，桅杆上缠着的不是海藻而是工部特制的防水火烷布。
"嘉靖年间的沉船该生珊瑚。"她劈开腐朽的船舱，夹板间滚出成串镶金狼纹的青铜铃铛，铃舌刻着微雕的《皇陵暗道图》，"你们倒是把商船遗骸改成了藏赃密室！"
谢沉璟的剑锋刺入船长室的罗盘座，拽出的不是磁针而是浸泡尸油的《盐引密档》。忽然有鲛绡自舱顶垂落，遇空气即显出血绘的《北海龙脉图》，朱砂标注的泉眼位置竟与三日前发现的冰蚕窟重合。
"该让这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他挥剑斩断鲛绡，破碎的织物在空中凝成金狼图腾，"重归海底了！"
退潮后的滩涂上，沈青崖正在烘烤采集的星砂。谢沉璟忽然用剑尖挑起块龟甲，裂纹间渗出靛青汁液，在沙地蚀出《工部贪墨名录》的增补条目。
"记得儿时随父亲赶海，他说星砂是鲛人泪。"她将烤红的星砂投入药炉，升腾的烟雾里浮现出沉船督造官的临终幻象，"就像这贪墨案——看着是点点星火，实则是焚天烈焰。"
滩涂突然塌陷，两人坠入处隐秘地宫。十二尊青铜海神像呈八卦阵排列，每尊神像掌心都托着具童尸。谢沉璟劈开乾位神像，童尸腹腔里滚出浸泡桐油的《九边军械图》，遇空气即燃成金狼图腾。
"永乐年的海神庙该供妈祖。"沈青崖挑破童尸天灵盖，颅骨内壁用血写着"九月初九，龙归沧海"，"你们倒是把庇佑渔民的神祇炼成了索命傀儡！"
地宫深处传来螺号闷响，沈青崖的药锄劈碎声源处的岩壁。剥落的钟乳石后露出架青铜编钟，每枚钟体内都蜷缩着具缠铜丝的尸首，溃烂的指尖捏着《漕运密档》残页。
"正德三年的礼乐钟该奏韶音。"谢沉璟斩断悬挂编钟的铁链，坠地的铜钟炸开，内藏的硫磺火丸将汉白玉地砖烧出蜂窝状的孔洞，"你们倒是把盛世礼器改成了亡国丧钟！"
编钟阵中突然升起具玉雕鲛人，鱼尾鳞片间渗出靛青毒液。沈青崖的银针穿透玉雕关节，挑出的不是机关部件而是凝固的工部火漆。谢沉璟劈开鲛人颅腔，露出的玉髓内壁上，用微雕技法刻着完整的《金狼部海防图》。
渔村残破的晒网场上，谢沉璟正在修补被海风撕破的帆布。沈青崖突然从渔网结节处挑出块靛青丝帕，遇盐水显出血书的《边军换防表》。
"幼时在闽南，阿娘总说破网要趁潮补。"她将烤好的鱼脍分成两半，露出鱼骨上刻着的微雕密文，"就像这阴谋——看着是漏网之鱼，实则是请君入瓮。"
老渔夫忽然送来筐海蚌，蚌壳内侧用金线绣着《北海暗道图》。谢沉璟的剑尖挑起蚌肉对着暮色，隐约可见消化腔内的黥面刺青——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工部侍郎面容。
月圆时的海面忽然沸腾，十二艘倭国战船破浪而来。沈青崖的药锄劈碎首舰的桅杆，断裂处涌出的不是木屑而是成串刻着工部印记的震天雷。
"嘉靖年的海防线该筑炮台。"谢沉璟的算盘链绞住倭旗，靛青狼首旗应声而裂，露出内衬的《皇陵龙脉改道策》原本，"你们倒是把通商文书改成了亡国契！"
战船突然齐射火矢，燃烧的箭雨在空中拼出金狼图腾。沈青崖将最后瓶解药倒入怒涛，靛青毒液褪去后，浮起的不是鱼群而是三百枚刻着生辰八字的工部官印。
朝阳刺破海雾时，谢沉璟正在焚烧最后一批毒绸。沈青崖突然将半卷《璇玑图》投入火中，焦灰里升起二十八枚玉蚕佩，每枚都刻着《工部营造法式》的篡改批注。
"该收网了。"谢沉璟用剑尖挑起燃烧的海藻，在岩壁烙出北斗轨迹，"让那些蚕食江山的蛀虫知道——"火星顺着潮汐纹路游走，最终汇聚成完整的《金狼部海防图》，"大明的海疆，从来都是拿忠魂镇、以赤血守！"
海鸥掠过沉船残骸时，最后一缕毒烟消散在朔风中。珊瑚礁缝隙间卡着半本《工部密档》，封皮血书"沧海有泪，明月无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