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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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沧浪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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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长安裂
作者:
沐与安
本章字数:
2736
更新时间:
2025-03-31

六月初七,终南山暴雨如注。崔令仪策马掠过溃堤的沣河,忽见上游漂来半截青铜兽首——龙睛处嵌着的辰砂遇水即燃,在浊浪中蚀出"午时堰决"的谶语。她挥刀斩断缠住马腿的水草,草根间竟裹着工部特制的铸铁闸片,暗刻的云雷纹与三年前沉樱绘制的都江堰图如出一辙。

"崔大人接令!"

驿卒顶着斗笠奔来,怀中塘报突然炸开青磷火。崔令仪旋身踏碎漂来的木桶,飞溅的桐油凝成二十八具青铜水则——每具量杆刻度处钉着带血丝的《河防志》残页。远处山崖滚落的巨石突现裂痕,露出内藏的铸铁齿轮,齿隙卡着半枚突厥狼头箭镞。

谢沉舟立在重建的都江堰鱼嘴处,剑尖挑起泡胀的《沟洫志》。帛面突浮血纹,缺失的"伏波"篇被浪沫补全,图文竟与沣河溃堤处暗桩排布互为镜像。他碾碎帛间盐粒,靛色结晶顺堰体流淌,渐次凝成崔令仪被困水闸的轮廓。

"谢大人也查堰工?"

都水丞提着分水尺逼近,尺身暗藏的钢针泛着青光,"这新筑的离堆,可是按您修订的《河渠书》施工。"他突然劈开竹笼,飞溅的卵石突化毒蜂,尾针淬着的靛毒与三年前漕船箭簇同源。

堰体突然震颤。谢沉舟踏着坠落的巨石跃至江心,见倒悬的青铜水则突化连环弩,箭矢尾羽系着的铜钱正是幽州军械司私铸的制式。

午时三刻,崔令仪劈开沣河闸底的铸铁暗格。蜷缩的堰工尸骸突然睁眼,胸腔炸开的《河防通议》残卷遇水舒展——靛血绘制的溃堤路线末端,竟指向谢沉舟腰间新佩的鎏金鱼符。

"令仪姑娘可知李冰锁龙?"

巫祝余孽自浊浪中显形,手中量水尺突化蛇形剑,"这都江堰下镇的不是孽蛟,是秦灭巴蜀时的三十万战俘!"他斩断竹笼,飞出的不是卵石而是淬毒蒺藜,排列成三年前沉樱标注的屯田军阵图。

江心突现漩涡。崔令仪拽住浮木,裂纹间嵌着的《华阳国志》突现血批:"芒种劫尽,沧浪重生"。

五更天,谢沉舟斩断都江堰最后一条青铜链。链环崩裂的巨响中,离堆轰然塌陷,江底浮起铸铁龛——龛内蜷缩的监工尸骸手握半卷《蜀王本纪》,图中标注的锦江暗道竟首指崔令仪在城西的私邸。

"沉舟兄真当自己是二郎神?"

巫祝首领踏着浪峰跃下,手中铁杩突化九节鞭,"你们每块筑堰的卵石,都在为突厥铁骑铺路!"鞭风扫裂竹笼,飞溅的巨石突化火球,裹着的靛毒与漕船暗器同源。

谢沉舟旋身劈开浪涛,混着血水的江流中,新铸的"深淘滩低作堰"铁碑正被冲刷出崔令仪加刻的"民为川主"西字。

晨曦染红都江堰时,崔令仪立在重筑的离堆前。焦黑的青铜兽首遇露结晶,凝成完整的《河渠书》残卷。谢沉舟策马掠过安澜索桥,剑尖挑起一株江心芦苇——穗芒间缀着的不是朝露,而是漠北新栽的沙柳嫩芽。

"谢大人看这新闸!"

她指向宝瓶口新设的飞沙堰,青铜鱼嘴正将裹挟毒血的江流滤成清波,"工部送来的图纸上,此处本该是'腊月廿三'的刻痕。"

堰体突然传来龙吟。三百枚青铜链环自江底激射而出,却在触及竹笼的刹那锈成泥沙——那些浸透巫祝怨念的凶器,终是抵不过今夏第一株破水的菡萏。

夏至第一声蛙鸣掠过锦江,万里桥头挤满浣纱女。三百工匠将最后一块铸铁闸片锻造成铧犁,淬火的雾气漫过《华阳国志》残卷。崔令仪的红衣掠过重建的玲珑坊,檐角新换的青铜风铃里,碧鳞蛇蜕正随南风化雨,润透巴山夜雨的旧梦。

都江堰底,李冰石像掌心新嵌的"民为川主"铁符泛着幽光。当年锁龙的铁链沉没处,有稚童以断镐为桨,划开武德年间的沧浪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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