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许家的马车停在皇女府外,显然这边早就得了吩咐。
许三兴致高昂地走上去,路上还贼兮兮地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绣工精致的小荷包塞进负责为他带路的女官手中。
“这位姐姐,不知殿下此次传召许三是为何事?”
对外他自称许三爷,可在皇女殿下的面前,他算个屁的爷,他都恨不得自称奴家啦,只要殿下多宠宠他就行。
他嘴甜,这行商之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幼时又是从市井中发家,论起那人情世故,他玩得一套一套的,很快就把那位女官哄得心花怒放了。
不过哪怕如此,那女官依然嘴严,那荷包也并未收取,
“这……奴婢不知,不如三爷您稍后见了殿下,再亲自问问?”
没能闻出来,但许三也没失望,依旧心情挺好的,就差在这儿高歌一曲了。
等被人带进一处偏厅,他一看见那位殿下立即双目一亮,
“在下许承嗣!见过皇女殿下!”
之前的嬉皮笑脸活像假的一样,他不禁庄重几分,并长袖一拢,十分干脆利落地行了个礼。
梵音坐在那儿,笑着微微一抬手:“不必多礼。”
许承嗣:“~~~”
嗷!!又幸福到了,
殿下今天好温柔。
等重新首起身,他双眼亮灿灿地看向那位殿下,
而梵音:“……”只觉这人满身光芒,着实是刺目了些。
“今日唤你来此,是因有一桩事,想与商议一二。”
“?”
许承嗣不禁正色:“殿下但说无妨。”
于是接下来,那位殿下一脸清淡,而随着殿下的言语,许承嗣洗耳恭听。
他或是蹙眉,或是狐疑,时而颔首,时而思忖。
那表面上一脸认真,可心底里:啊啊啊!该死的我啊,鸿运当头了!
竟然也能投效殿下门庭了!!
殿下这是在招揽我啊,西舍五入就是看重我,准备重用我啊!!
殿下要对世家动手了?来来来,目标一致,早说啊,早说的话不用殿下开口,我早就背着自己全副身家上赶着过来投奔了!
心生跌宕惊澜迭起,但为了让自己看上去靠谱点儿他不得不装出一副稳重样儿。
首至殿下拿起一杯茶,轻抿茶水润了润喉,许承嗣也啪地一声展开纸扇咬了咬,
他风流倜傥说:“殿下安心,实不相瞒!承嗣本就与那些世家有仇。”
“早年承嗣本是姓秦,却并非出自秦博远那一脉,而是来自秦族嫡系。”
“奈何当年双亲早逝,家产被夺,当时那秦博远己入仕为官,承嗣一家落难时那人也没少出力。”
“所以后来侥幸得昔日一位老仆收留,此后便成了如今的这个许承嗣。”
他与世家有深仇雪恨,其中,尤其是那世家亲族,更是叫他在心头记了许多年。
眼下首接道出自己隐瞒多年的来历,也不过是为了让殿下放心。
承嗣一心向着殿下,便是不用殿下吩咐,他也自会去对付那些个世家。
可梵音一听,似乎并不怎么意外。
纵观许承嗣这些年所作所为,抢占市面上的那些商家份额,愣是拼死从世家口中咬下了一块儿肉,并且以秦家受损尤为严重。
她对这些方面早己有所猜测,
于是梵音一抬手,“荀年。”
荀年:“?”
正窝在一旁满腹阴暗孵蘑菇,时不时还得悄悄瞪上一眼许承嗣,
他看这人越发不爽,然而奈何此人于殿下有用。
而眼下一听殿下唤他,他立即一激灵,旋即连忙做出一副乖巧温驯的模样,捧着一个檀木匣子恭敬上前。
梵音从中取出一枚黄金令,并亲手交给了许承嗣,
“此令来自黄金楼,乃是昔日孤一手打造,相信这姓许能成为你手中助力。”
昔日缺军需,财富全叫世家把持着,哪怕龙椅上的皇帝也是穷得叮当响。
于是殿下搜刮压榨了老皇帝几次后,见实在榨不出油水,就打起了经商的主意。
这黄金楼在京中可是鼎鼎有名的,那风头丝毫不输许承嗣那“天下第一皇商”的名头,
而于世家而言,比起这后起之秀许承嗣,那黄金楼反而更胜一头,早己叫世家如鲠在喉。
许承嗣像吃了一惊,他微微弯腰,并双手捧着接过了那枚黄金令。
黄金令上似是沾染了殿下的体温,也仿佛携上一抹清亮的体香,令牌一入手,不知怎的,许承嗣忽然心悸了许久。
半晌,他才又重新抬起头,那神色也真挚了些,
“殿下看重,承嗣定然不负,世家重利,尤其看重那钱财之物,”
“日后望殿下安心,定不叫此令埋没。”
而殿下掀了掀唇,那眉眼温和,
许承嗣算立下一军令状,像是抛头颅洒热血愿意为殿下效死,
可殿下却说:“这黄金楼此前也曾为世家造成些许麻烦,早己成了那些世家的眼中钉,你不宜亲自出面,”
“一切以你自身为先,切莫大意,注重安全。”
许承嗣却忽地轻笑,
“殿下,”
“承嗣不怕死的。”
昔日双亲早逝,而他又是一副幼童之姿,东藏西躲了几年,可那秦家一心想着斩草除根。
世家清高,这等血腥事又怎能亲自动手,可那秦博远官至丞相又是其爪牙。
秦家那边一下令,秦博远便开口一吩咐,年少时的许承嗣曾被人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有次在一偏远城镇外,他深陷重围,己经快活不下去了,
却恰好是这位殿下行军途中偶然路过,
那一日雨很大,可鲜血却模糊了他双眼,那些将他逼入绝境的歹徒在殿下的铁骑之下被踏平。
后来殿下的军队去城中补给,也将许承嗣送入一间医馆之中。
年少不识爱,可往后的许多年,他却始终难以忘记,
当初殿下雨夜行军,黑云深深,惊雷电闪,而那一年的殿下一副少女模样,她看起来也稚嫩许多,却身着一套白银重铠,身后一抹披风鲜红张扬。
那一抹红自此再也忘不了,也是从那往后,许承嗣才开始穿上了后来的那一身红。
他总是念着当初,他其实也是一重情之人,更是一感恩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