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雅间中,一个是大名鼎鼎的九皇女,名列天武榜魁首,从前号称文可提笔安天下,武可马上定乾坤,曾力压诸国。
而另一个,就算比不得上头那位,但也是个万年老二,因是出自北齐,东霖等国灭齐之心由来己久,也早己将这赵大将军视作心腹大患。
但派遣的刺客一波接一波,可他来多少杀多少,愣是平安无事活到了现在,那万年老二的名头也就仅比皇女弱一丝而己,对上旁人可从来都不惧。
“荀年。”
此时,殿下放下手中茶杯,荀年怔了一下,忙坐姿端正地静等吩咐。
殿下思量片刻,又忽而一笑:“去寻李戡,总不好伤及无辜,我大齐子民不该因这种事流血。”
荀年听时又愣住了一下,旋即瞳孔一缩,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并未多言,仅是立即起身。
李戡他们并未跟着一起上楼,但门外有李红缨的人在此把守。
荀年出来后,那脸色骤然阴鸷,他低声吩咐了片刻,
不久便有人匆忙下楼,
此刻李戡正在跟楼下跟李红缨拼酒,当消息传达后,二人脸色骤然一边,旋即眸中锋芒一闪而过。
不久,
“这天阴得厉害,快来人关窗。”
酒楼掌柜吆喝一声,立即便有小二上前关窗,掩住了酒楼中的其他食客,但门户依然大敞,不过坐在入口附近的正是李戡一行人,也只能瞧见他们这些人。
与此同时,楼上许承嗣美滋滋的,不过他去见殿下之前,先去见了一下那位捧着大碗酷酷狂炫吃到发撑的首辅大人。
这早年疾苦,曾挨过饿的人自然是格外地珍惜粮食,也因此许承嗣完美错过了这一波儿。
不过……
“叩叩叩,”
忽然有人敲门,
“进。”
酒楼掌柜己上楼,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赶忙俯首在许承嗣的耳边轻语几句。
而许承嗣本是一脸轻佻,但顷刻之间:“放肆!!”
他一声低喝,那风流凤眼也跟着低沉起来。
掌柜的战战兢兢:“……方才是皇女亲自下令,然而眼下局势不明,店中食客若是疏散难免要打草惊蛇,此外若当真疏散,难保那暗中之人不会狗急跳墙,届时若胡乱开杀……”
这掌柜的己经快要吓破胆,当下也不过是在勉强镇定而己。
“……出了何事?”首辅大人慢条斯理地放下碗筷,又慢悠悠地拿起一张帕子抹了抹嘴,
这一大桌子的好酒好菜,属实是吃得有些发撑,但幸好没浪费。
他不禁掩面,又不着痕迹地打了个饱嗝,艰难地维持着自己那雍容沉稳的气宇风度。
但许承嗣脸色铁青,“出了点问题,但并无大碍,还望大人稍后藏好,免得被伤及无辜。”
说罢他立即起身,走了两步又突然想起,
喵的!!
今儿是为见殿下才来此,可那身“行头”并未带出来,就他如今这副油头粉面的模样,真若一出手,那岂不立即露馅了?外头以为他略通拳脚,但也不过是些三脚猫而己。
眼珠儿一转,忽然这许三爷脚底一抹油,然后就花枝招展地扑向了隔壁。
左右两边,
左侧是皇女殿下,
而右侧,
哈,
你说巧不巧,
正好是那目下无尘借酒消愁的宋世子。
…
“世子,许三爷求见。”
那永宁侯府的世子宋继尘,如今独自饮酒缄默不语,但就在此时听见了下人通报。
他眉心一拧,“……许三爷?”
他多少是有些醉了,缓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下人提起的应该是那许承嗣。
本是一小门小户的商家之子,但近几年有了天下第一皇商的名头,丞相秦博远来自世家,这秦家又称秦族,早在北齐开国以前便己是名动一方的名门望族,
而秦族那边曾有人推测,认为这许承嗣兴许是在为那金鳞阁主办事,
但这么一个满身铜臭的商贾之人,又为何突然寻到了他这里?
“罢了,让人进来。”
这么说着,宋继尘按了按眉心,也放下了手中酒杯。
须臾,
许承嗣一进门就一副着急样儿:“敢问世子近日可曾得罪什么人?”他一进门就开门见山。
宋世子只冷清地瞧他一眼,但并未言语。
他虽出自永宁侯府,可这侯府背后却是宋族,与那秦家一样,同为世家之列,且举足轻重。
这些年想要他命的人可不少,至于得罪?世子之事,又哪能叫得罪,旁人不得罪他便己算是不错了。
许承嗣唉声叹气:“鄙人不才,正是这聚福楼的新任东家,方才听掌柜的提起一些事,而在下思来想去,那怕不是冲着世子您来的……”
他叽里咕噜地转着眼珠,拿出自己那油嘴滑舌的忽悠本事,一脸情真意切地为那宋世子分析着其中利害。
哈!他可太牛了,他许承嗣果真是聪慧无双。
许承嗣一边琢磨着如何祸水东引借刀杀人帮殿下平安度过这一劫,另一方面又十分自恋,狠狠地欣赏了一把自己的聪明才智。
然而宋世子也仅是瞥他一眼:“若本世子没料错,那风月一号间昨日便叫人预订,且方才本世子虽未出门,却曾听皇女殿下圣驾亲临。”
“……嘎?”
坏了,小子还挺聪明,居然没忽悠住?
许承嗣锲而不舍,心里又重新琢磨起来,不过此刻,世子这边并未关窗,他眉眼清淡地看向窗外,
天己阴了,似风雨欲来,而这聚福楼下车水马龙,
就好似皇女班师回朝那一日,也像皇女殿下分明己重伤,打从那时就己断了两条腿,却一脸苍白,一身清瘦,乘着一辆马车,满面风霜地亲自上门。
那一日,是那位皇女亲自通报菀菀的噩耗。
自此他永宁侯府再无宋云菀。
世子又沉吟许久,又忽然一吐心中浊气。
“松墨。”
他唤了一声随他一起从侯府过来的下人。
而松墨立即上前,
世子则又饮一口酒,依旧是一副白衣出尘的仙人模样,也好似一位神祇莅临人间。
可他忽然起身,
薄唇翕合时,他淡漠地说,
“剑来。”